第六章 伊斯兰风潮

1 马茂德

穆斯林来了

自从戒日帝国衰亡之后,印度北部就一直处于四分五裂的局面之中,这种情况从7世纪一直持续到了11世纪。

印度各处无休止的相互争战,耗费掉了各个割据势力的实力,而印度大地所蕴藏着的无数财富又时时吸引着外面世界虎视眈眈的目光。在印度之外,7世纪时伟大的穆罕默德创立了伊斯兰教,随即就统一了整个阿拉伯半岛,建立起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政权。穆罕默德去世以后,其继承人开始向外推行“圣战”,随着帝国版图扩大的同时,伊斯兰教也被传播到了各地。

事实上,早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前,由于相邻的地理位置,阿拉伯人、波斯人与印度就一直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不管是商业上的,还是文化、政治上的,都有很频繁的接触。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后,从穆斯林世界来的商人几乎把印度、中国与罗马等西方世界的贸易,都给垄断下来了。他们运去印度地区所需用的马匹,又从印度运走香料、稻米、棉丝品、工艺品等产品。

到了8世纪的时候,来自伊拉克地区的穆斯林移民们开始在印度南部沿海区域落地生根。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穆斯林移民来到沿海乃至更加广泛的地区定居下来。穆斯林与当地的印度人相处和睦,相互交往,并且开始通婚。

8世纪初年,倭马亚时代的阿拉伯哈里发瓦立德命令他的大将嘎西姆率领军队远征印度。嘎西姆率军先是从莫克兰攻入位于现今卡拉奇的底比尔,在战胜了当地守卫者,攻克了底比尔以后,又挥军进攻印度北方区域,一路上,阿拉伯军队攻占了许多印度城市。后来,嘎西姆率领的阿拉伯军队和印度信德国王达希尔率领的军队相遇了,双方展开了激战,攻势强大的嘎西姆军队最终获得了胜利,打败了达希尔。

这还没完,在711年至712年,嘎西姆又带领军队征服了印度河下游的河谷地区和三角洲,把德浦勒海港和海得拉巴两个城市也给占领下来。此后又在713年征服了南旁遮普的木尔坦。至此,信德地区和旁遮普地区就被阿拉伯人控制了,成为哈里发帝国的行省,被并入伊拉克总督的统辖之下。在以后,又有大量受到迫害和压制的卡尔马特派人,从阿拉伯半岛、伊拉克地区移居到此处,使这个地区的穆斯林人口逐渐增加,伊斯兰教就在这个地方盛行起来并向附近传播。

不过到了8世纪的中期,阿拉伯人在印度的曼苏那和木尔坦两处建立起来的伊斯兰政权没有站稳脚跟,被印度教武装给摧毁了,这就使得伊斯兰的突进势头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强劲了。

在印度次大陆上,确立起长期持久穆斯林统治地位的,并不是先前来的那些阿拉伯人,而是来自中亚区域的突厥人。

伽色尼王朝的崛起

在963年的时候,一位叫做亚拉提真的人在位于今天阿富汗喀布尔西南140公里处的一处地方,建立起来了名为伽色尼的王国。这位亚拉提真原来是萨曼王朝的一名宫廷卫士,后来由于战功显赫,再加上国王的信任,就被任命为管理呼罗珊和印度北部苏里曼地区伽色尼的长官。962年,他拥兵自立为伽色尼国王,由于一开始他的实力还不算太强大,所以就在名义上承认萨曼王朝为宗主国,后来,渐渐强盛起来,就发展成为包括阿富汗和旁遮普区域的伽色尼王朝。但伽色尼王朝的真正奠基人是亚拉提真的女婿沙巴提真,沙巴提真率领伽色尼军队向印度北方平原地区进行了多次征讨、扩张,击败了拉合尔的守卫军队,并占领了旁遮普地区,把北方的山区和平原都纳入伽色尼的统治之下。

到了977年时,沙巴提真成功袭取了印度萨希王朝的一些边境地区,当时萨希王朝的闭耶波罗多决定对伽色尼进行反攻,可是凭他们的实力无法战胜敌人,就向北部印度各地的王公们呼吁,要求他们共同统率军队合力保卫印度,不要让外来者攻进来,破坏故有的统治秩序。如果伽色尼人真的全面攻进来了,大家就不会再有平安的日子了。

那个时期,在北部印度的绝大部分统治者,都是自称为拉其普特人的家族或部族联盟。拉其普特人在印度历史上是很有名气的,在伊斯兰侵入的时期,他们就是印度教所依赖的守卫者,被当做印度教文化的保护人。可是,数百年间把精力都投入到了相互攻击之中的拉其普特人,已经被消耗得精疲力竭。果然,在库腊河岸与突厥人的交战中,拉其普特人虽然英勇拼杀,可还是没有抵挡住伽色尼战士的冲击,拉其普特人的鲜血把库腊河水都给染红了。

997年,沙巴提真去世了,他的长子马茂德于27岁时承袭王位,不久,他就被巴格达的哈里发承认为独立的君主。马茂德在早期曾经担任伽色尼军队的将领,帮助他的父王征战各处。他也是一位政治强人,成为君主后就把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对内实行专制统治,对外继续实施征讨,在他的心目中,伽色尼应该发展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

这时的印度已经是四分五裂,所以很难承受住军事实力正处于上升时期的伽色尼王朝的攻击。印度不少王国都把资源、国力投进了无休止的内耗中。1000年,马茂德首次发动了对印度的征讨。他的计划是持续地对印度发动进攻,每一两年都要远征印度一次,目的就是要不停地夺取印度各国的财富,打击他们的反抗,不给印度人喘息、恢复实力的机会,同时以武力强行推动伊斯兰教的传播。

1001年,马茂德率领一万骑兵攻打萨希王朝,国王闭耶波罗领军在白沙瓦附近迎战,但是印度军失败了,闭耶波罗也被伽色尼军队俘虏。马茂德没有杀他,而是把他给释放了。闭耶波罗不甘心受到这样的屈辱,就自焚而死。马茂德夺取了对旁遮普的控制权,他在旁遮普建立起以拉合尔为省会的伊斯兰省,任命了穆斯林的省长。此后,马茂德继续挥军深入印度各处,不断攻击各地的统治者,接连打败了印度王公联盟。在以后长达26年的时间里,马茂德对印度进行了17次征讨,一直攻到恒河流域,由于他的强大力量,人们把他称为“伊斯兰之剑”。

1009年,萨希王朝的国王,闭耶波罗的继任者阿难陀波罗率军迎战马茂德率领的伽色尼军队。印度各个王公和印度教徒们都意识到他们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大家响应阿难陀波罗的呼吁,联合了起来。民众也纷纷捐献各自的财物,就连妇女们也献出了首饰。

决战时候来到了,双方相持于印度河以东的威汉德地区。在大战中,西印度和中印度各国的联军在阿难陀波罗的率领下,向马茂德发起冲击。联合起来的印度军队比马茂德军队强大了不少,马茂德不再轻易出击,他决定改变策略,深沟高垒,采取守势。印度勇士们凭借着凌厉的攻势,仍然冲破了马茂德军队的阻击,伽色尼一下子就损失了3000人。

但运气却不眷顾印度人,攻击中阿难陀波罗的坐象突然受到了惊吓,阿难陀波罗无法控制,战象一路狂奔而去,印度军队由于失去了主帅而陷入了混乱。处于弱势中的马茂德怎能放弃这个机会,他立即组织军队抓住时机实施反扑,他知道,如果印度人再度组织起来自己的被动就难以扭转了。突厥士兵与印度士兵拼杀在一起,但组织混乱的印度军队渐渐溃败下去,数千名印度勇士死在突厥士兵的长矛和铁骑下。马茂德最终还是击败了印度人,取得了胜利后的伽色尼军队,乘胜进入了没有印度军队防守的城市,抢掠得大量财富。

这以后,马茂德在对印度的历次征讨中,几乎就没有再遇到过强有力的抵抗。

伽色尼军队以骑兵为主,常常是选择在农作物收割时节进攻,因为这样就可以少携带些军粮,使士兵在作战时更加灵活机动。到了1018年时,马茂德的伽色尼军队更是洗劫了印度历史上著名的曲女城,伽色尼军人摧毁了这座长期繁华的城市,用了350头大象和1000头骆驼,才将抢掠来的财富装运回伽色尼。在这次进攻印度的过程中,还俘虏了数万名印度士兵和平民,其中有的人沦为奴隶,有的人被充入伽色尼军队。

在伽色尼军队的持续打击下,印度萨希王朝在1026年终告灭亡,马茂德就吞并了整个旁遮普地区。

苏丹马茂德

在1001年的时候,马茂德宣布承认阿拔斯王朝的宗主权,因此被哈里发赐予了“加齐”的封号,这个“加齐”的意思就是征服者。他在位时伽色尼的实力强盛,1008年,他在巴尔赫打败了喀喇汗王朝的军队。1017年,他征讨了花剌子模国,然后又向西进攻了布韦希王朝,在这次军事行动过程之中,伽色尼军队占领了赖伊和伊斯法罕等地区。

马茂德信奉的是伊斯兰教逊尼派,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伊斯兰教的保护者,自称为苏丹。根据阿拉伯史料记载,伽色尼王朝的马茂德是首先使用“苏丹”这个称号的穆斯林君主。马茂德既是一个掠夺、破坏者,又是一个建设者。他在摧毁了许多传统文化的同时,还根据自己的理解和爱好,保护、发扬了另一些文化、艺术。在他的宫廷里,聚集着众多的当代学者和文学家、艺术家,他供养着这些人,赐给这些人优厚的待遇。马茂德还亲自参加各种学术方面的讨论,并支持和资助学术研究、著述。在伽色尼的首都,马茂德兴建了壮丽宏伟的清真寺,并创办了第一所伊斯兰大学,还建立了图书馆、天文台。这样,伽色尼就成为了那个时代中亚地区的文化中心。

马茂德指挥伽色尼军队对印度的多次进攻,对印度各地的经济造成了沉重的破坏。印度北部许多富庶城镇、寺庙的财富都被洗劫,在塔里萨市,所有的寺庙和民众崇拜的偶像都被破坏了。在马士腊,伽色尼军队的焚烧抢掠持续了二十多天,所有宗教寺庙都被夷为平地,无数金银质地的神像连同神像上面所镶嵌的大量珠宝,都被运回伽色尼的首都。

1025年,马茂德进攻了卡提阿瓦半岛。那里有一座苏摩那陀神庙,这座神庙是当时印度最辉煌最富有的印度教寺院之一,在这里主持宗教活动的婆罗门就有1000位,另外被安排在神像前整天跳舞的男女舞者就有350位,划归寺院的村庄竟然有一万多个。可想而知,这座寺庙的地位是多么显赫了。由于长期以来香客的供奉和王室的施舍,寺院中珍藏了无数的宝物,仅在一座湿婆神像的华盖上面就缀上了几千颗宝石。为了保护圣地,当地的军队、民众和僧侣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他们哪里是强大的伽色尼军队的对手,坚持了两天之后,城还是被攻破了,苏摩那陀神庙受到毫不留情的空前洗劫。传说中伽色尼军队在苏摩那陀得到的战利品,比以往任何各次抢掠到的战利品加到一起还要多。

在战争中,马茂德既要获得财富也要破坏原有宗教的文化,有一次僧侣们向马茂德敬献宝物,请求他不要毁掉神像。可是马茂德说:“我一定要打碎这个神像,即使得不到财物。”

在印度各地,马茂德统率伽色尼士兵,进行着抢掠和攻杀,在将近30年的时间里,给印度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同时也极大地削弱了印度经济文化发展和政治军事实力,给以后伊斯兰力量正式走上印度次大陆的舞台铺平了道路。

在马茂德去世之后,他的继承者们陷入内乱之中,因此伽色尼王朝也就走向了衰落。随着伽色尼王朝的衰落,廓尔人就兴盛起来了。

2 廓尔人

廓尔的穆罕默德

1030年,马茂德去世了。北印度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后,都觉得可以把心情放松一下了,没有了马茂德好像世界就会安定了。特别是见到马茂德的继任人好像对于北印度的土地不大感兴趣,那里的各个王国就又把精力放到相互争斗上了。他们没有意识到,新的威胁又悄悄地来到了,这一回是廓尔人。

伽色尼王朝和廓尔王朝以及德里苏丹国的开国国君都是奴隶出身,早期伊斯兰历史的军事达尔文主义,使得上进心强、军功显赫的人获得更多的提升机遇,任何人在战争中表现出色就可以得到迅速提升的机遇,即使是奴隶也可以凭借军事方面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即便是高级将领,如果不懂得有效保护自己的荣誉,那么他就可能会被奴隶出生的将军们所替代。这是那个时代的伊斯兰教社会与印度教社会的差异,在印度的军队中,国王和王公们统率下的军人,其军事才能与世袭爵位就不一定相配了。故此,北印度军人面对的对手们战斗力之强,就很好理解了。

廓尔是位于阿富汗西部赫拉特的一个山国,首府设于菲鲁兹库。这里地广人稀,气候寒冷,由于出产的钢和马的质量好而闻名于中亚。廓尔人属于突厥的一支,这个廓尔王国曾经是马茂德的一个属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受到伽色尼王朝的压制。第一任国王库特布丁·穆罕默德时就臣属伽色尼王朝,双方还曾结了亲以增强协作,后来因故结下怨,廓尔王还被伽色尼王巴拉姆杀害了。库特布丁之子赛弗丁·苏里曾经在1148年先后两次兴兵复仇,可是由于力量不及,不幸战败被杀死。

1155年,赛弗丁之弟阿劳丁又组织起一次强大攻势,这回他取得了成功。复仇的廓尔人占领并焚毁了伽色尼的首都,把首都的王宫、图书馆、学校、花园以及其他建筑物悉数烧毁。因此,阿劳丁也被称为“世界焚毁者”。在1160年,阿劳丁病故之后,他的侄子吉亚斯丁·穆罕默德即位。

在马茂德死后,他的继承者之间发生了内乱,再加上同外面敌对者的矛盾,不久伽色尼就衰败下去了。对于廓尔人来说,这可是一个咸鱼翻身的好机会,绝不可错过,他们就乘机不断地增强自身的力量。到了12世纪的时候,廓尔人已经可以同伽色尼一较高低了。

1173年,廓尔王吉亚斯丁·穆罕默德派他的兄弟,一位在史上被称为“廓尔的穆罕默德”的人占领了伽色尼。这个廓尔的穆罕默德与兄长的想法不一样,他的兄长廓尔王的战略目标是西方,而他的视线却放到了东方,在他看来,西方的花剌子模很强大,非常不好对付,而廓尔人的世代仇人伽色尼王朝虽然已经衰败了,但并没有完全灭亡,他们在旁遮普还有相当的实力,一定要集中力量先攻击印度,不彻底消灭伽色尼是不行的。何况,在印度大地上还有着无穷无尽的财富呢。

塔兰之战

这位廓尔的穆罕默德对印度的首次侵入是在1175年,这个时候距离伽色尼马茂德最后一次侵入印度已经有150年之久了。印度北部的各个王公贵族们还在相互争雄,你争我夺状态下的各国都没有注意到危机将要来临。

在北印度,当时众多拉其普特人小王国中最强大的是兆汉国的布里陀毗罗阇三世,他的领地包括德里和阿季米尔,由于实力较强一直坚持扩张政策,可是他咄咄逼人的进攻心态却使其他小国对其处处防范。而南部印度也同样处在四分五裂之中,对于北部印度各个兄弟王国的命运自然也是无法关心。

不单印度社会像一盘散沙,无法聚集到一起,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很要命的,那就是印度不少地方都有穆斯林定居者,这些穆斯林力量与他们的邻居们相比是单薄了一些,但若是有了从外面攻进来的同族人,他们所能起的作用就不可小视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廓尔的穆罕默德来了,他的攻击方向是信德和木尔坦,这两处一直是由什叶派穆斯林武装控制着。他先是挥军攻下了木尔坦,然后直逼信德地区,不久就占领了信德南部。

1178年,他进攻印度古吉拉特,在位于今天拉贾斯坦与古吉拉特交界处的阿布地区,和遮娄其王牟拉罗阇相遇了,两军对垒。但这一次他的运气不大好,他没想到遮娄其王的军事准备作得相当的充分,轻敌的他被击败了。

1179年,廓尔的穆罕默德又来了,他占领了白沙瓦,并在两年之后,进逼拉合尔,硬是从伽色尼王朝的末代君主胡斯鲁沙手里勒索到了很多贡品。这让他非常开心,因为他看到曾经不可一世,长期压迫廓尔人的伽色尼王朝衰败成这副穷模样,真是太惬意了。这还不算完,在1186年,他又一次进攻拉合尔,这次他不打算客气了,完全占领了旁遮普地区,把胡斯鲁沙俘虏后扔到了监狱中,在印度历史上曾经风光一时的伽色尼王朝就这样完成了表演。

廓尔的穆罕默德在北印度忙得个不亦乐乎,可是这并没有变成团结印度各个国家的警报,他们还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个不休,强敌压境的情况下很可能被人家给各个击破,他们还是不能一致对外。曾经在遮娄其王牟拉罗阇与穆罕默德大战之时,布里陀毗罗阇三世也产生过出兵支援的想法,可是他的大臣迦檀波伐却阻止他说,现在两方杀得难见分晓,我们还是不要马上出兵,看他们相互攻击不是更好吗?

待穆罕默德拿下旁遮普地区之后,他就直接站到了兆汉王国面前了,这样布里陀毗罗阇三世也不用再派兵出击了,人家不用你费事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1191年,穆罕默德和布里陀毗罗阇三世,在位于现在德里北部卡纳尔附近的塔兰村相遇了。双方军队排开战阵,兆汉军队先下手为强,他们率先攻击廓尔部队的两个侧翼。在突如其来的攻势面前,廓尔人竟然被打懵了,很多情况下都是他们攻击对方,他们已经不再熟悉作为被攻击者了。廓尔人不久就顶不住了,节节后退,最后就全面溃散了,受伤的穆罕默德在为数不多的亲兵护卫下突围成功,廓尔军队损失惨重。

令人奇怪的是,这兆汉人似乎也不习惯做一个廓尔人面前的胜利者,对于溃败之敌,他们既不组织乘胜攻击,也没有安排攻取穆罕默德立足不稳的旁遮普地区。穆罕默德突围之后,立即收拾溃散的军队,并在中亚征集了大量的山民,把这些勇猛剽悍的新生力量充实进他的部队中,再次组织了一支12万之众的军队。在第二年,穆罕默德又顺着上一次的路线,重新进攻兆汉国。兵来将挡,由于去年的得胜经历已经不再惧怕的布里陀毗罗阇三世仍然亲率大军迎战,周边一些印度王国也派出了军队支援。与上次一样,战场仍然设在了塔兰村,不同的是,这回穆罕默德在战术上安排得很细致。

他先是派兵在一个清晨袭扰印度军营,受到袭击的印度军队虽然猝不及防,但陷入混乱后马上又恢复了镇定,立即组织反击。但出击的印度军队并没有注意到参与袭扰的并不是廓尔人的主力,佯装溃败的廓尔人吸引了印军的注意力后,穆罕默德立刻就率精锐骑兵出击,向印度军队发起攻击。在廓尔人的夹击下,印度人一下子就混乱了,持续了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廓尔人取得了大胜,布里陀毗罗阇三世也在兵败后被杀。

这个第二次的塔兰之战,在印度历史上是有决定意义的一次战斗。在战斗中北印度比较强大的兆汉国被打垮,为穆斯林进入北部印度打开了一个口子,铺平了道路。

战事结束之后,穆罕默德把印度方面的指挥权力交给了他的副官顾突卜乌德-丁·艾伯克,然后就回廓尔去了。他走了,可是这艾伯克更是厉害,他的攻击力并不逊于他的主人。在1193年艾伯克率军攻占了德里,并在这之后的十年里面,陆续占领了卡瑙季、瓜廖尔等地区,还镇压了阿利加尔等地的起义。他把统治中心建在德里,以德里作为首府管理着印度各地的事务。

艾伯克为了扩大穆斯林在北部印度各地区的统治范围,又派自己的部下攻占了比哈尔和孟加拉,在北印度辽阔的大地上建立起伊斯兰统治政权,为这之后伊斯兰在印度的600年统治奠定了基础。

自1160年起廓尔王朝日益强盛起来之后,廓尔王吉亚斯丁兄弟俩人就安排了分工,吉亚斯丁主要是负责治理廓尔王国的本土,而廓尔的穆罕默德则是全身心投入开疆拓土。强盛的廓尔王朝版图包括阿富汗、伊朗的呼罗珊、吐火罗斯坦和印度大部分区域。

1202年,吉亚斯丁去世,而廓尔的穆罕默德则于1206年在杰卢姆达米克被暗杀了。

1215年,廓尔王朝被花剌子模人所消灭。

3 奴隶王朝

德里苏丹国的首任苏丹

1206年,这是一个让全世界都会感到震撼的时间,在这一年里,伟大的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并且开始了他的空前绝后的征服战争。此后他率领着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改写了世界诸多区域的发展方向。

1206年对于印度同样意味着一场变革,在这一年里,德里苏丹国出现了,印度的一个新时代开始了。与伽色尼等王朝不同的是,德里苏丹以及后来的莫卧儿王朝的统治者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命运与印度这块古老的土地捆绑在一起,他们要做的是主人,而不是一个劫掠者。

廓尔王国分裂之后,被廓尔的穆罕默德命令为驻印度统治者的部属艾伯克,就成了北部印度的君主。这个君主原来是个奴隶出身,而他的王朝继承者之中也有一些人是奴隶出身,他建立的王朝也就被后人称为奴隶王朝。这个王朝最初管辖着北部印度,把都城建在德里,成为印度穆斯林王朝的开端。因为以后的四个苏丹王朝也是建都在德里,所以就统称为德里苏丹国。

艾伯克是在中亚出生的,原来是中亚一个突厥家族的后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商人贩卖给伊朗内布沙尔的首席法官为奴隶。奴隶在主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件商品或工具,为了增强这件工具的性能和价值,他的主人对他进行了培训,还进行了必要的文化教育,提高他的修养。后来,他又被带到了伽色尼,卖给了需要奴隶的廓尔的穆罕默德。

廓尔的穆罕默德发现艾伯克这个人虽然貌不出众,但是才智超出常人,还非常勇猛,于是对他非常赏识,把他当做亲信留在身边,带着他东征西杀。

在第二次塔兰战斗中,艾伯克立下了卓越的战功,塔兰之战结束后,穆罕默德就把才能出众又深受他信任的艾伯克留在了印度,把军事管理权交给他,让他替自己守卫着印度,并且他还告诉艾伯克,可以根据印度局势,相机行事。

廓尔的穆罕默德回去之后,艾伯克果然不负所托。一方面,他利用联姻等各种方法来加强、巩固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他抓住机会不断地扩张领土范围。艾伯克统率下的军队纪律是极为严格的,他认为想要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不执行严格的军纪是不行的。在艾伯克的军队中,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随意侵犯平民,因为那将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所以,尽管他的队伍里成分复杂,既有廓尔人、突厥人,又有印度人、哈尔吉人和呼罗珊人,但是战斗力却非常强大。

1206年,穆罕默德正式把艾伯克任命为印度总督,并且赐给他“马立克”的封号,这“马立克”的意思就是王公。

艾伯克在印度虽然势力强大,但也面临着挑战。这挑战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那些被廓尔人抢走领土的拉其普特人,他们原来祖传下来的王国一下子就被这些外来的廓尔人抢走了,自然不会轻易甘心,另一方面挑战来自对艾伯克统治权力眼红的其他突厥贵族们。还有在呼罗珊地区向他们这里张望的花剌子模国,他们时刻想凭借强大的国力吞并下伽色尼,进军印度。

在1206年之后,由于统治下的西北印度和孟加拉的形势不稳定,艾伯克就不再进行更大强度的对外领土扩张了。

艾伯克被人们认为是在北部印度突厥政权的实际建立人,他也是长达300多年的德里苏丹国的第一任君主。作为奴隶王朝的开创者,艾伯克最大的成功就是经过了20年的苦心经营,稳定住了突厥力量在印度北部的统治权。

艾伯克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在他执政期间的统治是颇有建树的,他不仅在国内恢复了和平和秩序,而且还大力兴建清真寺和学校。他在德里附近米劳里修建的库特布丁清真寺,至今还保存有著名的库特布尖塔和一些拱顶遗迹。不过他在建设之前首先是一个破坏者,他是把印度教寺庙拆毁之后才营建清真寺的。

1210年,艾伯克在打马球时,不小心摔伤,由于伤势严重,不久就去世了。这个非常突然的事件一下子就让他的国家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最终在这混乱之中夺取到至高无上王权的是一个叫伊杜米思的人。

又一位奴隶国王

伊杜米思是艾伯克的女婿,当时任巴道恩省的省督,他是德里方面的拥戴者。而拉合尔方面的贵族和大臣们拥立的是艾伯克的儿子(也有人说是他的兄弟或义子)阿拉姆沙。天无二日,既然出现了两个人选,没商量,只好打一架了。在德里附近,女婿的军队和儿子的军队混战在一起,最后伊杜米思胜利了,就在1211年正式获得了王国的统治权。

这位伊杜米思也是奴隶出身,他生在中亚突厥族的伊巴里部落,小时候由于长得漂亮,又很懂得大人的心思,所以就非常受父亲的疼爱,可是这使他的长兄很嫉妒,就找了一个机会,把他卖给别人做了奴隶。

不过这对于伊杜米思来说倒不见得是坏事,他被奴隶贩子带到了德里,卖给了艾伯克,在艾伯克那里,他时来运转,步步高升。后来被艾伯克赋予重任,担任了负责管理瓜廖尔、巴道恩和巴兰地区行政和军事事务的官员。在这些地方执政的过程中,他充分显示出了自己的才能,就更加受到了艾伯克的信任,后来就把一个女儿嫁给了他。但伊杜米思从艾伯克那里继承下来的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强盛王朝,摆在这位奴隶王朝新主人面前的困难,既有内部的也有外部的。

在王朝内部,德里的各个突厥贵族中,他的反对者不乏其人,反对他的势力正在一起密谋着行动。比哈尔地区和孟加拉地区的独立运动也一天比一天强大,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捣乱的拉其普特人又兴兵来犯,重新从王国的手中夺走了贾洛尔、兰塔姆普尔、瓜廖尔和阿季米尔地区的控制权。在外部,成吉思汗手下那些所向无敌的蒙古铁骑,正在西北边境虎视眈眈地望着这里,他们只等统帅一声令下,就会冲杀过来。因此说奴隶王朝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并不为过。

不过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面对着来自各方面的问题,伊杜米思并不慌乱,他小心谨慎地安排着一切。

首先,他安抚了伽色尼那里的统治者,在伽色尼发号施令的人是伊尔第兹,伊杜米思向对方表示了敬意,使对方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放松了警惕和对抗情绪。然后,腾出手来的伊杜米思集中力量,迅速制服了德里的那些准备反叛的贵族,剪除了对他威胁非常大的叛乱势力。

1215年,从德里那边转过身来的伊杜米思把目光放到了伽色尼,这时受到花剌子模强大压力的伊尔第兹,向东迁移,把家搬到拉合尔。伊杜米思抓住机会,乘着对手处于危难之际,果断地出兵向西进攻,打垮了伊尔第兹的军队。在得知他的部下把伊尔第兹俘获的消息后,他下令把对方处死,对有可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人,他从来都毫不留情,绝不给那些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1220年,彪悍的蒙古军队消灭了花剌子模,花刺子模的国王和贵族们四处奔逃。国王向里海方向逃跑了,而王储则带领一部分军队转战在阿富汗一带,但怎么也抵抗不住强大的蒙古军队,后来就一路向印度跑来,直到拉合尔。上气不接下气的花剌子模储君向伊杜米思请求接纳,可伊杜米思并不想随便接住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他知道,蒙古人正在追寻着这个倒霉蛋,如果把他接纳下来,也就等同于站到成吉思汗的对立面了,而惹恼了所向披靡的蒙古人可不是好玩的,至少他现在还玩不起。于是,他就拒绝了花剌子模的请求。

花剌子模人被伊杜米思兜头浇了一桶凉水,只好另寻其他出路,好在科卡人愿意和他们结盟,与科卡人结盟后,稍强壮一些的花剌子模人向南打败了科巴查,攻掠了信德和北古吉拉特地区,然后向西奔波斯而去。成吉思汗在印度河西岸观望到了这边的局面,他根据蒙古人在其他战场的进展情况,没在这里纠缠,就把主力军队撤走了。

伊杜米思因而躲开了与蒙古人的正面冲突,等成吉思汗走后,他迅速派兵攻击木尔坦。那里是被花剌子模人打得找不着北的科巴查,此刻正在那里喘息,已经虚弱不堪的科巴查没想到伊杜米思落井下石,又向他这落难之人捅来一刀。没有还手之力的科巴查又被打败了,科巴查见上天实在不打算可怜他这个倒霉蛋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自杀了。这样,伊杜米思在西北方向上的威胁基本被清除了,局势也稳定了。

然后他就出兵孟加拉,那里的突厥王公趁着局势混乱,浑水摸鱼,起兵叛乱,自称苏丹。为了打击孟加拉的叛乱势力,伊杜米思先后组织了三次征讨,在第三次攻击中,终于彻底地平定了反叛的突厥贵族。

可是北部印度此时与伊杜米思对抗的武装力量真是太多了,他按下了这边的葫芦,那边的瓢又浮了起来。他虽然剿灭了突厥内部的异已力量,但遍布在北印度大地上的反抗者却聚集在拉其普特首领的大旗下,抓住奴隶王朝内部各突厥王公争斗的有利时机,向王朝的统治者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位于印度中央邦、拉贾斯坦邦和北方邦等区域的许多城市和战略要地,不是落到拉其普特抵抗者手中,就是宣布独立,脱离王朝的控制。

伊杜米思是一位政治和军事强人,他不能允许王朝出现这样的局面,在1228年,他调集军队,向拉其普特人抵抗武装发起进攻。但他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只是收复了部分城市,还有一部分城市仍控制在拉其普特人手中。伊杜米思低估了印度教徒们的战斗意志,在卡林贾尔和古吉拉特等地区,印度人对奴隶王朝的军队进行了坚决的抵抗,伊杜米思的军队竟然久攻不下。在马尔瓦等地虽然印度人的抵抗被击溃,但伊杜米思军队只能冲进城镇抢掠一番,却在对方的反攻下无法长期立足下去。

虽然伊杜米思没有完全彻底把统治区域内的反抗势力镇压下去,但是他基本上把艾伯克遗留给他的危及王朝稳定的危机给解决掉了,这就使奴隶王朝的统治相对稳固起来。在伊杜米思的努力下,德里城更加繁荣了,成了这个印度突厥帝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

女苏丹

1236年,伊杜米思在征途中患上重病,回到德里后就死了。在这位奴隶王朝强大统治者去世后的十年内,王权就在多达五位苏丹的手里,像接力棒一样传送着。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是出身宫廷奴隶的大臣们拥有非常大的权利,他们手中的权力大到可以把苏丹王当做玩偶,看你顺眼就把你立为苏丹,如果看你不顺眼,就再拉过来一个人做新苏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伊杜米思后代们之间的内讧,为争夺王位而不择手段。

img11

在传送王权接力棒的五位苏丹运动员之中,有一位其实是相当出众的,这位苏丹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是位女苏丹,另外她并不是一位任人摆布的无能者。她叫拉兹雅,是伊杜米思的女儿。

伊杜米思的儿子是个浪荡公子,就像刘备的儿子刘禅一样,不过伊杜米思的态度比刘备更坚决,他认为儿子既然不是做苏丹的料,那就干脆不让他凑这个热闹了。王权争夺是极度残酷的一件事情,没本事的废物即使登上了苏丹宝座也不会长久,搞不好位子还没焐热,就被造反者拉下去干掉了。所以伊杜米思在生前就指定拉兹雅做他的继承人,并且,还下令用拉兹雅的名义铸造了钱币,以确立她的地位。

但是伊杜米思去世之后,一部分大臣还是想办法变更了伊杜米思的遗嘱,把他的儿子菲罗兹推上了王位。大臣们这么做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拉兹雅非常有手腕而且权力欲极强,看来她不会把权力拿出来和大臣们一起分享。而菲罗兹这个公子哥可是个傀儡的合适人选,把他扔到苏丹位置上,更便于大臣们的控制。另一个原因则在于大臣们根深蒂固的偏见,他们非常不情愿低头服侍一位女苏丹。

可拉兹雅并不是省油灯,你不让我做苏丹我就不做了?该是我的王位谁也拿不走!她立即采取行动,在菲罗兹即位刚刚七个月的时候就把他推翻了。把她的兄弟轰下王位并不算完,这位女强人登基后不久,马上就施展手段,分化瓦解她的政敌,并把一批效忠她的人任命为各部的大臣,协助她把政权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中。

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她打破了传统习惯,在公共场合并不戴面纱。大家看到过穆斯林女性戴面纱的样子,那是个传统的习俗,既然是个习俗,在一定程度上是个道德规范,更何况是数百年前的那个时代。这位敢于以面示人的女苏丹让我们想起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位女性,对了,就是武则天。同样对权力充满了欲望,同样对传统礼教发出了挑战。

拉兹雅苏丹不仅不戴面纱,甚至在会见大臣时还故意穿着男装,还学会了乘马、骑象,并且像她父王一样,出行打猎,以显示她的威仪和力量,震慑她的臣下们。

但她在对权力的运用和对大臣们的驾驭上,显然与中国的武则天不是同一个级别。她太过于刚强了,她拒绝权臣们与她分享权力的想法,一些外省的贵族们和想掌握君主大权的大臣们,都被她推到了对立面,她与他们处于长期的冲突和矛盾之中。那些大臣和贵族也不简单,他们内外沟通,与外省的军事首脑们酝酿着一次又一次的叛乱活动。终于在这位女苏丹即位三年半时,把她给推翻了。

强人巴尔班

大臣集团内部的争斗,苏丹和大臣们的分庭抗礼是伊杜米思去世后30 年的政治混乱根源。在那个时期存在着一个四十人集团,这个由上层突厥贵族人组成的集团在伊杜米思时代就发挥着作用,他们掌握着王朝的重要职位、权利,由于伊杜米思本人具有很高威望,也驾驭着王朝的最高权力,所以四十人集团听命于他,作为他管理王朝的工具。可是在伊杜米思死后,四十人集团就不像以前那样听命于苏丹了,甚至可以轻松地控制他们的苏丹。由于这四十人集团内部也是相互争斗,所以谁也没当上苏丹。拉兹雅倒台之后,坐到苏丹座位上的是三个傀儡,而权臣们则站在他们的身后,操纵着他们。第一个傀儡苏丹在位两年后,由于产生了争权的想法,想惩罚四十人集团中的要员,被权臣们杀掉了。第二个苏丹同样没有一点权利,他倒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好孩子,不过还是被四十人集团中权势最大的巴尔班出于自身的需要给废掉了。第三个宝贝傀儡倒是做得很长久,他叫马茂德,也是伊杜米思的儿子。马茂德之所以做了20年的苏丹,没有被废掉,因为他甘心做一个傀儡。他为了让巴尔班放心,自己就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以巴尔班为首的突厥贵族们,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别玩我的命就行。巴尔班对这位只会抄写古兰经来消磨时间的马茂德苏丹很满意,傀儡做到这种境界也算是个极品了。为了表示对马茂德的欣赏,巴尔班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到了1265年,在苏丹代理人位置上坐够了的巴尔班,干脆直接做了苏丹,而那位极品傀儡苏丹马茂德却突然死了。至于马茂德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在史学界存有分歧,有人认为他是被毒死的,不管怎样,巴尔班想做苏丹时,马茂德就很配合地死掉了。

这个巴尔班也算得上是德里苏丹国历史上一位很有名气的人物,他出身在一个突厥贵族家庭,优越的家庭出身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奴隶,将来成为奴隶王朝的苏丹。在巴尔班年轻的时候,被蒙古人给掳走了,然后就被当做奴隶在巴格达给卖掉了。1233年,他的主人把他带到了德里。

在德里,巴尔班好运来了,就像艾伯克对于伊杜米思、廓尔的穆罕默德对于艾伯克一样,巴尔班的恩人伊杜米思收留了他。由于巴尔班很有智谋,机智果敢,所以在伊杜米思和拉兹雅当政时就多次获得赏识而升职,手中的权力也是越来越大,直到成为四十人集团中,最有权利的苏丹代理人,最后转正成为苏丹。

成为苏丹后,巴尔班所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要把丧失殆尽的苏丹权威给恢复起来。当他是四十人集团成员时,他需要想办法与苏丹分享权力,甚至把苏丹的权利全盘拿来。可现在他已经是苏丹了,他不允许别人像自己以前那样,成为苏丹王权的分享人。

他首先在思想上做文章,他要在精神领域给他的手下和民众们洗脑。他说自己是一个英雄的后代,身上流淌着突厥上古神话英雄的血,这就给他罩上了一层神的光辉,然后他极力宣传君权神授的理论,告诉大家苏丹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他所掌握的君权就是专制主义的化身,他的决定和行动,贵族和臣民是没有任何权利过问的。

他还是一个形象设计专家,为了给自己塑造一个强人形象,他不再饮酒,也不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他也很少接见外围的贵族,至于平民想见到他就更难了。他还坚持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甚至有一次在朝堂上突然接到儿子在征战中阵亡的消息,也是随意处之,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当他把政务处理完毕,与大臣们分开之后,回到后宫里才痛哭失声。

他在出行时,为了树立王权的神圣,必须排开全部的仪仗,否则是绝不出门的。他按照波斯的宫廷礼仪规范,制定出一套非常严格的觐见制度,他颁布规定,不论任何人想要拜见苏丹就必须俯下身匍匐在阶下,虔诚地吻苏丹的脚,以示敬仰和服从。任何官员在上朝议事时,必须穿着与他的品级相符的朝服,而且官员在苏丹的面前必须要表情平和温顺,不可以露出笑容,否则就会被视做对苏丹的轻蔑。

巴尔班所挑选的卫士都是身材高大健壮,他们永远环侍在巴尔班的身边,既为保护苏丹的安全,也为苏丹增添威严。这些卫士的手永远是握着剑柄,双眼紧盯着苏丹面前的人们。

残酷的刑罚是巴尔班的铁腕手段之一。他曾在城市中的一条非常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竖起高大的尖头木桩,这木桩可不是为了装饰彩灯而立的,巴尔班想在大街上来一个恐怖表演。为了震慑那些反叛者,打击他的敌对势力,他传下命令,把在孟加拉镇压反叛者的战斗中俘获的反叛者活活地穿死在这些木桩上。排列在三公里长大街上的恐怖场景,让人触目惊心,有的过路人被吓得当场晕倒。

为了对王朝进行有力的控制,不使当年自己作为大臣分享苏丹权力的情况出现,他设立了专门的密探制度,在王朝统治地域的各个地区,在大臣和军事首领的身边,巴尔班都安插有忠实于自己的密探。这些密探为他打听、收集各种情报,对巴尔班有可能造成不利影响的信息都会层层上报,许多精干的密探头目都享有优厚的待遇和很大的权力,还可以随时见到巴尔班本人,向他汇报情况。

巴尔班对大臣和属下的军事统领们的控制也是很严格的,有时甚至严格得变态。

他得知一位贵族虐待了奴隶,为了表示他对奴隶的仁爱,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用鞭子狠狠地把那位贵族抽了一顿,以示惩罚。有的军事统领被他派去镇压叛乱,但被叛乱者打败了,巴尔班怒不可遏,就命令执法者把军官捆绑起来,吊在高高的城门之上,让其他的人都看看,以儆效尤。由于恐惧巴尔班的恐怖惩罚手段,冒犯了巴尔班或未能完成使命的军官们在向巴尔班复命之前,或是自杀,或是携带家人逃走,有的就干脆加入反叛者的阵营。

巴尔班在奴隶王朝的执政时间长达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中,王朝对外的军事扩张行动并不是很多,巴尔班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加强王朝内部的统治和维护自己家族的权力上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家族重演伊杜米思后人的结局,巴尔班把自己的家人和深得信任的亲信放到王朝权力中心。在他看来,忠心比能力更重要,能力强大的部属如果不能忠诚,就可能会对他本人或他的后人造成威胁,就像他把前任苏丹玩弄成一个木偶一样。但另一个问题却出现了,由于巴尔班在他的王朝中大量使用不懂治国只会取宠的亲信,把许多有能力的大臣都给排挤掉了,王朝的统治力量反而渐渐地下降了。为此巴尔班也想了许多办法,比如说他见到军队的实力有所下降时,就亲自过问军队的训练情况。对许多军事行动都亲力亲为,但这也无法彻底解决国家机器性能下降的问题。日后,突厥人在印度的统治烟消云散,巴尔班的这些作为就是原因之一。

在巴尔班时代,强大的蒙古军队已经攻占了旁遮普地区的西北部分,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信德和木尔坦。巴尔班为了维护边境的稳定,加派了大量的军事力量,在西北地区设立防线。他的防御部署是成功的,蒙古军队因此没能向东渡过比阿斯河,进一步扩大战略成果。

到了1287年,巴尔班已经80高龄了,岁月把一个政治强人的旺盛斗志和坚强意念一点一点地损耗掉了,再加上他的长子在一次军事行动中不幸战死,让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慢慢地抑郁成疾。在他本来寄托着厚望的长子阵亡后,就打算把苏丹的权杖传授给第二个儿子布格拉汗。可是,这个布格拉汗是个浪荡公子,这位公子哥的玩乐本事比治国本领要强多了,他可不愿意把光阴都放在政治较量的勾心斗角之中,他宁愿选择孟加拉的花天酒地,也不愿意做德里苏丹国的主人。巴尔班对这个不争气的次子没有办法,就册立了他的长孙卡伊·库什拉为苏丹继承人。

但是巴尔班的安排却没能实现,在他去世之后,德里的突厥贵族们在王朝治安总监的策划下,把布格拉汗的儿子凯库巴德扶上了苏丹宝座。可是这位少年苏丹并没有从他的祖父巴尔班那里继承强悍、进取的基因,却从他的父亲那里遗传来了玩世不恭的基因。很快,他就迷失在女色和美酒之中,把王朝的管理权都委托给了大臣。花天酒地的生活很快摧垮了这位年轻苏丹的身心,三年后,凯库巴德突然瘫痪了,他三岁的儿子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的苏丹。

新苏丹即位仅仅三个月,王朝的军政大臣哈尔吉就把他和前任苏丹凯库巴德一起杀掉了,奴隶王朝就此结束。

4 哈尔吉王朝

宽容的哈尔吉

奴隶王朝是结束在哈尔吉手里的,而这个哈尔吉虽然也是突厥后人,但是他的家族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经从原地迁移到阿富汗的赫尔曼德河居住了,由于受社会环境的影响,他所在家族的生活方式、文化习俗也早就被阿富汗传统给同化了。因此,可以说奴隶王朝被哈尔吉干掉后,突厥人在印度的统治也就结束了。

哈尔吉登上苏丹宝座时已经是70岁的人了,可能由于年纪大的缘故,他在王朝所施行的政策一般都比较宽容、平和,不像那些狂暴的君主,时常让人提心吊胆的。哈尔吉想施行仁政,用仁爱的思想来感化那些反抗他的人,对于当初反对他发动政变的突厥人也不加以深究,不但不算旧账,还允许那些反对者继续享受先前的待遇。在1290年,巴尔班的侄子马立克·恰鸠在他的封地卡拉宣布独立,组织起反叛军队,和东部各个省的贵族们联合起来,向德里进军,准备推翻哈尔吉。

哈尔吉先前就已经掌握了反叛武装的动向,哈尔吉的政策虽然是宽容的,但是并不代表他懦弱,他的手中握有强大的军队,还有一批愿意给他效力的有才能的大臣和军事将领,因此那些反叛者很快就被打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马立克·恰鸠失败后被抓了起来,押到哈尔吉眼前的马立克·恰鸠已经没有了出兵之前的趾高气扬,只等接受一顿责问和羞辱,再被处决。可是,哈尔吉却是一脸慈祥,面带笑容,仿佛是在看一个犯了小错误的孩子,不但没有惩处他们这些造反的人,还走下王座,亲自给他们解开绑绳。然后摆上酒宴,为他们压惊。哈尔吉对反叛者的行为还进行了赞扬,说他们忠于前朝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希望他们以对前朝的忠诚来继续效忠现在的仁爱的苏丹。

在1292年,旭烈兀的孙子阿卜杜拉率领他的蒙古军队,向哈尔吉发动了进攻。印度北部各个时代的苏丹对于蒙古军队始终是重点提防,生怕对方像在世界其他战场一样,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向他们涌过来。在得知阿卜杜拉进攻的消息后,哈尔吉丝毫也不敢松懈,立刻动员起王朝的力量,亲率大军迎面阻击蒙古军队。

但阿卜杜拉没有成吉思汗的气势和能力,在印度河畔的一场大战中,哈尔吉打败了阿卜杜拉。在哈尔吉的感召下,成吉思汗的后代乌尔吉带领着他手下的4000人皈依了伊斯兰教,哈尔吉把这些人安置在德里的郊区定居下来,称他们为新穆斯林。

但是宽容和仁爱的政策对那些心怀不满的人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相反他们却在老哈尔吉的宽容下,悄悄地积累能量,召集军队,准备起事。哈尔吉的侄子阿拉-乌德-丁和他正好相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家伙,哈尔吉把女儿嫁给了他,他却时刻想着取代哈尔吉,做新的苏丹。其他反叛者们很看好阿拉-乌德-丁,他们聚集在阿拉-乌德-丁的周围,一起酝酿着谋反。

南部印度王国耶达瓦的都城设在德瓦吉里,这是南部印度的一个重要城市,长期以来都很富庶。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阿拉-乌德-丁把目光放在了这里,当他打听到耶达瓦国的主力部队被调走,德瓦吉里防卫力量暂时薄弱之后,没有经过哈尔吉的允许,立即调集了8000名骑兵,越过文底耶山,长途奔袭德瓦吉里,这也是印度的穆斯林武装第一次翻越文底耶出现在南印大地上。

富裕得流油的德瓦吉里一下子就呈现在阿拉-乌德-丁的眼前,事情变得简单了,他轻轻地推开门,就品尝到一桌子的美食。这次远征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没有等到耶达瓦国王及时调回主力部队,抢掠者就满载着从德瓦吉里搜刮来的大象、马匹、金钱宝物,胜利地返回了位于当今北方邦的马尼克普尔。凯旋回家的阿拉-乌德-丁得意洋洋,高兴之余就给老哈尔吉写了一封信,说要向苏丹老岳父兼叔父献战利品。

虽然突袭行动没经过自己的批准,但胜利回来后首先想到的是向自己献上战利品,这说明对方对自己还是很服从的,再加上又是自己的侄子和女婿,就没有令人怀疑之处了。当手下大臣们劝阻他不要轻易相信时,老哈尔吉就是以这样的话回复大家的。然后,他只带了几位大臣和一些仆人就进了马尼克普尔城。

哈尔吉轻车简从,乐呵呵地来了,阿拉-乌德-丁这位野心家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刻就把哈尔吉抓起来杀掉了。

极端的阿拉-乌德-丁

在1296年的7月,阿拉-乌德-丁自立为苏丹,然后向王朝各大臣和各地官员们发布命令,要求他们听命于自己。可是哈尔吉的两个儿子却为了争得王位,展开了激烈的争斗。这倒省事了,争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俩谁都没有成为苏丹,反倒被阿拉-乌德-丁一举拿下了。到了10月,扫清了障碍后,阿拉-乌德-丁在德里正式登基了。

阿拉-乌德-丁是推翻宽容的哈尔吉而上位的,他对老哈尔吉那一套从来就看不上。他说从来都是慈不掌兵,你想用仁慈来消化对手的恶念,而对手却正好利用你的仁慈给你致命的打击。因此他掌权之后首先就是以暴力手段消灭政敌,再用高压手段来管制他的国家,让所有人都不敢反抗,让所有人都没有反抗的能力,这样他才能够安心。

他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只会使用暴力的人,为了修正自己这个篡权者的恶名,他把钱财大量地散发给大臣和平民。他在委任亲信干将担任要职的同时,也允许老哈尔吉的旧臣依旧享受原有的待遇,以免激化矛盾。但他的统治手法还是以强制为主,对于像哈尔吉长子这样的敌对势力,他是毫不留情的。在即位刚刚一个月,他就组织军队,远征木尔坦,彻底消灭了哈尔吉长子的反抗力量。为了加强王朝的管制,他还颁布了一些看起来有些荒谬的制度,比如:

强制收回所有官员的封地和年金,把散在民间的钱财统统收归国有。官员贵族不能留有多余的钱财,够吃够喝就行了,钱财多了就有机会组织和资助叛乱分子。经过大力的搜刮、勒索,除了少量的显贵权臣和大商人以外,绝大部分的有钱人家都找不出一点黄金了。

重新把王朝的密探系统恢复起来,把这些密探再分派到王朝所有的城市、村庄、市场和官员家中,侦查官员和平民们的言论,只要捕获到一点对王朝和苏丹不利的言论都会立即上报。高官和平民们在密探的注视下,人人自危,都不敢随意交谈和聚会了。

禁止卖酒和饮酒。阿拉-乌德-丁认为,贵族和大臣们在饮酒时可能会商谈谋反的事。他带头自律,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的酒桶给打碎了,就连我自己都不喝酒了,你们还能喝吗?不过饮酒风气已经盛行,很多大臣和部下没有了酒就抓耳挠腮、萎靡不振。后来他本人也觉得不应该禁得太严,就稍微放宽了一些,允许人们饮用自己酿造的酒,大规模的制造销售还是要被严格禁止的。

另外,他也不准贵族们相互联姻,不经过苏丹允许,官员们也不能私自聚会,随便进行社交活动是不行的,因为那样就有可能结成利益集团,威胁王室的地位。

阿拉-乌德-丁颁布的这些措施果然收到了效果,不只是平民,就连官员和贵族们也被吓破了胆,王朝竟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在十几年间都没有发生过叛乱。

作为一个强大的穆斯林统治者,他对占绝大多数的印度教居民实行着极端残酷的剥削政策。它规定农民要把收获的谷物中的一半上交给国家,不仅要交粮食,还要缴纳房屋税和灌溉税,奶牛饲养者还要缴纳草场税,这样算下来,农民的收入中,要有将近80%被王朝统治者搜刮走。为什么阿拉-乌德丁要这么疯狂地实行搜刮政策呢?因为他的王朝拥有一支规模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是他用来维护权力和扩张领土的王牌。他的军队只是骑兵就将近48 万人,还有大量的战象部队和步兵。维护庞大的军队和军事行动的费用,当要从国库中支出,所以他就得疯狂地从农民和商人身上榨取血汗,而且对印度教徒盘剥得更为严重,对印度商人征收的赋税要比穆斯林商人高一倍。

阿拉-乌德-丁精心地保养着他的军队,把军队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随时准备着打击政治对手和征服敌国。为了提高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他组织军事官员精心设计了士兵、战马管理制度。每位士兵的体貌特征都要记录在花名册上,每匹战马身上都要烙上标记,这样就可以杜绝购买替身上阵冲锋和用劣马充当好马的事情,免得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在他的组织下,军队的纪律森严,装备也十分精良。就是凭着这支军队,他不仅在印度北方地区成功地征服了马尔瓦、拉贾斯坦和古吉拉特,还在南部印度获得了对耶达瓦、代陵伽那和曷萨拉等王国的宗主权。看着赫赫战果,他越发感觉这支军队是如此的可爱,他更愿意像对待心爱宠物一样去精心喂养这支赖以仰仗的军队。

然而,这支军队的胃口太大了,就算不发动战争,平时的训练都是一笔极大的费用。为了喂养这只心爱的巨兽,阿拉-乌德-丁想尽了办法,虽然从农民、商人和手工业者那里征收高额的捐税,从王朝各地封建领主那里收来各种贡物,从印度南部王国抢来大量的战利品,但国库还是一天比一天空虚。

哈尔吉王朝对南部印度各个王国的军事进攻行动,基本上是顺利的,每次进攻,都能取得胜利,这与一位非常有才干的军事将领是分不开的。这个人叫卡富尔,他原来是一个印度奴隶,是阿拉-乌德-丁在1298年率兵进攻古吉拉特时,在坎贝买到手的。卡富尔在主人的身边,一点一点地取得了信任,并展示出很强的能力,对于既忠心又有能力的卡富尔,主人也是重点培养,终于使他成为一个能干的军事统领帅。

卡富尔曾经统军对南部印度进行了四次远征,每次征讨行动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都给王朝带来了大量的战利品。但这功劳也不能都记在卡富尔的头上,军功章也有那些南印度王国的一份,这些王国总是在无休止的相互攻击,常常是哈尔吉王朝的军队都杀来了,而王国的主力部队却在外地攻击他的邻国。

他们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抵抗北方来的敌人,在某些南部印度国王看来,北方的穆斯林军队只是过来勒索贡品和抢掠财物,而南印度的对手们却是想要他的领地,哈尔吉王朝军队闯进家门抢杀一阵后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去。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根本利益,他们有时甚至和阿拉-乌德-丁的军队结成联盟,共同对付南方的邻国。

德瓦吉里城的执政者就在德里方面的胁迫和笼络下,在非常长的时间里充当着北方侵入者的前进基地,为他们攻击邻国提供物资补给和休整方面的支持。曷萨拉国的行为则更上一层楼,1311年时,卡富尔率军向南部曷萨拉王国发动进攻,出于道义和共同的利益,邻国潘迪亚派出了军队,站在曷萨拉一边,共同抗敌。可是潘迪亚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曷萨拉国的国王竟然背着盟友潘迪亚,急匆匆地跑去和卡富尔谈判议和,他答应了卡富尔提出的条件,承认德里王朝对曷萨拉的宗主权,还向卡富尔贡献了大量的财物、大象和马匹。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没完,为了进一步表示对德里的效忠,曷萨拉王竟然答应引领着卡富尔前去攻打为他解除灾难的盟友潘迪亚,真是没法形容曷萨拉王的无耻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阿拉-乌德-丁在王朝的内部加强高压管制,对外则是不停地驱使着他手下的将领带着虎狼之师东征西杀,但他本人如此之强也不能摆脱掉德里苏丹国大多数主人的命运。到了晚年,这位老苏丹的精力慢慢地衰弱下去,对王朝局势的控制力和对部属的驾驭能力都比从前差了很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蒙古人又及时地跑过来,在1297年以后的十年时间里,对德里苏丹国发动了七次入侵,每一次攻击势头都非常猛,规模最大的一次甚至出动了20万骑兵,显然蒙古人并不打算小规模地抢掠一下。

为了应对这些入侵,每一次德里苏丹国都要动员大量的物力、军力,甚至全国总动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敌人击退,敌人是被赶走了,但庞大的王朝已经是瓦砾狼藉了。

在老苏丹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强势崛起的军事统帅和王室亲族、大臣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激化了。大臣们都感觉到了卡富尔的上起势头,有的人已经为阿拉-乌德-丁之后的政局做打算了。王朝各地的叛乱不断地发生,一直被打击却从来都没有被彻底清除的拉其普特人,看准了机会想要恢复过去的时光,他们纷纷起事,赶走了当地的穆斯林官员,宣布独立,并且积极备战,准备迎接苏丹的军事进攻。但是王廷中也是一片混乱,因为阿拉-乌德丁死了。

权力争夺战

老苏丹之死引发了王朝的政治大地震,在卡富尔的示意下,阿拉-乌德-丁才五岁大的小儿子曾经在先前被确立为苏丹继承人。现在老苏丹一死,卡富尔就准备把这位王储推上苏丹座位,为了使接班顺利进行,他竟然派人刺瞎了阿拉-乌德-丁的长子和次子的眼睛,让他们永远失去了争夺王位的能力,然后就给软禁起来了。我们无法说这卡富尔是仁慈还是残暴,因为在政治斗争中拥有强大权势的卡富尔,想要清除谁,杀掉对方就可以了,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杀掉对方和搞残对方是一样的省事,但他却没有动杀机,大概是长期做阿拉-乌德-丁的亲信部属,心中还存有一点感情吧。

不过老苏丹的第三个儿子穆巴拉克却没有像他的兄长一样听话,当他听到卡富尔已经开始针对王室成员开展清理行动之后,就立即召集了听命于自己的一伙人,然后率先赶在卡富尔之前动手,把对方杀死。确实是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的穆巴拉克一下子就获得了巨大的优势,只是慢了一小步的卡富尔则失去了性命,也失去了差点就到手的王位。

穆巴拉克取得成功之后,马上就师从卡富尔,刺瞎了王储的眼睛,然后自己宣布继承苏丹。但是演出还没有结束,政治闹剧还要继续,这位穆巴拉克虽然在政治上有一些想法,比如他一登基就废除了原先的残酷法令,减轻了刑罚,释放了大批的囚犯,把密探制度也给取消了,还把强制收归国有的封地交还给原来的主人。但是穆巴拉克是一个非常喜欢淫乐的人,他对于享乐的追求损害了政治前程。到了1320年,他所宠信的胡斯鲁汗乘机派人杀死了他,夺取了苏丹王位。

胡斯鲁汗成为苏丹之后,为了坐稳王位,他马上就镇压了拥护穆巴拉克的大臣和贵族们,但这又成了另外一场危机的导火索。由于胡斯鲁汗是个早年皈依伊斯兰教的印度教信徒,他取得王位和残酷镇压的行为引起了朝野的普遍抵制。有一位叫伽泽·马立克·图格鲁克的贵族,一直是在边境地区负责边界安全的军事统率,他在一片政治冲突中看到了机会,就及时地宣布独立,随后挥兵攻入德里,在德里一战中,打败了胡斯鲁汗,由于众叛亲离而实力下降的胡斯鲁汗,兵败被杀。图格鲁克宣布为苏丹后,哈尔吉王朝就结束了。

5 图格鲁克王朝

图格鲁克的意外

图格鲁克原来一直镇守着德里苏丹国的西北边境,在阿拉-乌德-丁和胡斯鲁汗两个时代中都是手握重兵,这也成了他能够夺取到王位的重要基础。但是胡斯鲁汗交给图格鲁克的却是一副极差的烂牌,我们来看一下这副烂摊子吧:

农业生产能力比以前下降,手工业和商业也凋零了许多。王国各地的贵族尤其是那些拥有重兵的将领们各怀心事,他们一边观望一边作自立为王的准备。国库基本见底了,很难再动用国家财力开展军事行动。政治上也是极度腐败,苏丹手下的大臣们,有的积极与手握重兵的权贵们暗地勾结,有的中饱私囊,在乱世中想方设法大捞好处。

如果这种局面再持续下去的话,哈尔吉王朝末期的政治动荡就还会再来一次。图格鲁克也很明白国家的情况,他觉得必须要拿出一个全面的对策,要在经济上休养生息,壮大国力,等底气足了,腰杆硬了之后,再谋求扩展领土。

他首先推出的是保护农业的措施,先把农业的税额给降了下来,这样农民种地的积极性就高了。但税收却是一定要收到国库里的,不然本来从农业方面收的税总额已经下降了好多,如果在税收过程中再被损耗掉,那就得不到什么了。因此王朝恢复了世袭的收税官制度,但是对这些拥有世袭权力的肥差,王朝进行了严格的管理,警告他们千万别想尝试私自提高税额,否则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就这样,农民们的处境一点一点地变得好起来了,王朝的财政收入也稳定增加了。尽管在后来逐渐地提高了农业税收比例,但是增加的幅度也是农民们能承受得起的。

在经济方面,图格鲁克的制度是宽松的,但是在军事方面他一点也不放松,作为一个传统的军事将领,他深知军队的重要性,也非常欣赏和认同阿拉-乌德-丁的士兵管理和战马管理手段。

在国力提升上来之后,他就开始实施军事征服计划,由于王朝内部的各地王公贵族已经服从于他的权威,不再谋求反叛,他就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远方的邻国。

在南部印度,德里苏丹国已经不能仅仅满足于获得宗主国身份,它还要凭借自己手里强大的军事力量去占领对方,彻底征服对方,把那些领土收归王朝所有,连同土地上的财富和人民。

那时孟加拉地区的政治局面很乱,统治者内部争斗不休,德里方面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进攻机会,就命令军队向孟加拉发动进攻,果然就顺利地攻取了孟加拉东部和南部的大片土地。王子兆纳汗还两次领兵远征代陵迦那,通过不停地攻伐,最终把那里变成王朝的一部分。但好事不长,乐极生悲,图格鲁克在1325年率领大军从孟加拉归来时,兆纳汗王子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在仪式上举办了隆重热闹的游行表演,一只表演中的大象碰断了帐幕的支撑柱,强悍的图格鲁克和另一位王子马茂德竟然被这柱子给砸死了。这事情过去三天之后,兆纳汗就登基了,成了新苏丹。

穆罕默德迁都

现在有一些史学家分析这个事件是兆纳汗故意设计的,他是为了夺权才组织了这个欢迎仪式,并在仪式上安排了这个看上去很意外的事件,而另一些史学家们则认为事故纯属意外,是施工人员或演出组织者没把工作搞好,再加上大象捣乱才出现了意外。

不管当今的人们如何争论,历史上的进程还在一如既往地继续。兆纳汗即位之后就被称做穆罕默德·宾·图格鲁克,这位穆罕默德虽然与先前的诸位德里苏丹们一样专制,但他身上温和的一面也是很突出的。他对于异教徒采取宽容的政策,在委任官员时,他首先考察的是才能,而不是宗教信仰,如果确实有才能,即使是印度教徒他也是一样重用。

穆罕默德在发展农业和管理官员等各个方面都推出了一些措施,但不少措施都没有收到成效,甚至失败了,尤其是迁都那件事。

1326年的时候,穆罕默德宣布了一项重要的决定,这是他考虑好久才推出的一项决定,他要把王朝的首都从德里迁移到南部印度的德瓦吉里,并且把这座城市改名为道尔达巴德。为什么要迁都呢,原来的首都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经营,已经形成了规模庞大、完整的一套城市体系,很适合王朝的运作,为什么要离开呢?大家分析可能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在王朝的行政方面,这德瓦吉里正好是领土扩张之后王朝的中心地带,把都城设立在这里,便于统辖管理各个地区的势力。在文化方面,北方的伊斯兰教已经是深深地扎下了根,但南方则是印度教的天下,把首都南移,有利于传播伊斯兰教文化,扩张宗教影响。在经济方面,南印度是很富裕的,德里苏丹国在各个时代的苏丹们经常组织对南部的征讨,每次军事行动都能获取很多的财富,迁都之后,就能更好地开发、利用南印度的资源,壮大王朝的实力。

尽管迁都有这么多的好处,但最终却很遗憾,穆罕默德的政策没有成功。虽然在迁都之前,穆罕默德进行了充分的动员,他命令手下在德瓦吉里为人们准备好免费的住房和食物,在道路上种植了树木,但是故土难离,人们还是不愿意在此居住。

关于迁都还有一个传说,苏丹下令所有居民一律在规定的时间内撤出德里,都要搬迁到新的都城去,居民们搬走后,王朝的军队进行了搜索,最后只找出来两个还没有走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腿有残疾的人,一个是盲人,他们由于行动不便,就违反了苏丹的命令,留在了家里。最后盲人被士兵用绳子拉着,拖往新都城,另一个人则被处死了。大概官员的逻辑是盲人看不到路,所以情有可原,而腿有残疾的人是可以慢慢挪到新都城的,所以不走就要以抗旨的罪名处死。可是到达目的地之后,骑在马上的士兵回头一看,那位盲人已经被拖死了。传说不见得是真实的,苏丹也不会愚蠢到为了迁都就把德里变成一座荒城,但这个故事却正好说明了迁都是有带强制性的。

穆罕默德在军事方面也不是一个成功者,为了征讨呼罗珊,他曾组织了40来万士兵,但是由于其他因素最终放弃了作战计划。他还制定了攻取拉贾斯坦和喜马拉雅土著部族的方案,但行动展开之后,却没有收到预期的结果,失败而归。好在他对南部印度王国和旁遮普地区的征讨取得了成功。后来一算,他执政期间获取的土地竟然比德里苏丹国前面各位苏丹的都要多。在南亚次大陆上,只有拉贾斯坦、克什米尔、奥里萨、马拉巴尔海岸的一部分和最南端还不属于他,其他地区都被他占领了。

可是这一度空前强大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1351年,穆罕默德在信德地区平剿叛乱病故时,他所控制的王朝版图比他即位时还要小。这是因为王朝版图虽然一度被他撑得很大,但是各种政治矛盾和分裂力量并没有被清除掉,一有风吹草动,各地军阀就会闻风而动,宣布独立。当南印度毗阇耶那伽罗王国、巴摩尼王国独立,孟加拉也宣布脱离王朝,各地掀起叛乱高潮之后,那个地域广阔的王朝就没有完整模样了。

菲鲁兹沙

下一个继承者是他的堂弟菲鲁兹沙,菲鲁兹沙在位时间很长,有37年。他在位时由于国家实力不强,就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振兴国内政治和经济上面了,借此来巩固王权,保住现有领土。

但是这个菲兹鲁沙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即他是一个狭隘而狂热的穆斯林信徒。作为一个逊尼派苏丹,他所采取的政策是坚决抵制伊斯兰的什叶派和苏菲派,对于印度教徒更是实行严厉的制裁。

原先,印度教徒中的婆罗门是可以受到优待的,苏丹们想通过颇具影响力的婆罗门来引领其他印度教徒,听命于王朝的统治,事实上这么做也收到了很不错的效果。可是在菲兹鲁沙的极端宗教政策下,就连一直受到照顾的婆罗门也没有幸免,他们也要像普通百姓一样缴纳人头税。印度教徒们的宗教节日庆祝、纪念活动都被禁止了。不只是印度教寺庙和塑像被捣毁、破坏,就连印度教徒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这种极端的做法,自然要破坏社会的稳定,异教徒们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发展生产也就无从说起了。

在1388年,80高龄的菲兹鲁沙去世了。在菲兹鲁沙时代的末期,国力更加衰弱了,由于苏丹在军队中实行了世袭职务制度,一向严格的军事训练也放弃了,这就使军官和士兵的素质大幅度下降,王朝的军事实力也是一落千丈,导致王朝针对孟加拉的几次军事进攻,都以失败而告终。

菲兹鲁沙种下的恶果要后人来品尝,在他去世后的十年,北方而来的帖木尔大军残酷地蹂躏着北部印度,而国力衰微的德里方面根本就无法抵抗。

菲兹鲁沙死后,他的儿子和孙子们为了夺取苏丹的王冠,进行了无情的厮杀,在六年的时间中,王位竟然五次发生变更。那些王廷的大臣们和各地的贵族们则是各随其主,参与到争夺混战之中,忙个不亦乐乎。到了1394年菲兹鲁沙的孙子马茂德沙胜出,但当马茂德沙戴上王冠,坐到苏丹宝座上时,却发现王朝已经是分崩离析,地方贵族豪强纷纷独立,他空有雄心,却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嫌不乱,还要乱上加乱。在一些贵族的支持下,马茂德沙的叔父那斯拉特沙另立王廷,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苏丹,和马茂德沙分庭抗礼。到了这时,图格鲁克王朝已经是气息奄奄了,帖木尔又给它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在1398年的大规模入侵,给了行将就木的王朝以沉重的打击。好在帖木尔无意在北印度久留,无情地洗劫之后,就像潮水一样退走了。得知入侵者已经走了,已是权臣手中傀儡的马茂德沙才从避难处古吉拉特赶回德里。到了1413年,马茂德沙死去,即位不久的新苏丹就被希兹尔汗推翻了,萨依德王朝就建立起来了。

希兹尔汗宣称自己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子孙,而他的父亲是木尔坦的地方首脑,被人尊称为萨依德,也就是先知的直系后人。因此,希兹尔汗建立的王朝就称为萨依德王朝,可实际上他只是阿拉伯移民的后人,并没有什么显赫的祖先。

受到帖木尔扶持的希兹尔汗,也没有能力改变四分五裂的局面,相反他本来就不多的领土还在继续分裂之中。萨依德王朝的寿命只有37年,1451 年,巴鲁尔·洛迪掌握了德里的控制权,建立了洛迪王朝,短命的萨依德王朝就消散在历史之中了。

6 征服者帖木尔

把巴耶济德一世装进囚笼

帖木尔既是中东地区历史上最有名的征服者之一,也是一位在印度历史进程中产生过很大影响的人物,而他的后裔更是在印度次大陆上建立起了著名的莫卧儿帝国。

帖木尔于1336年生在中亚撒马尔罕以南现今名为沙赫里夏勃兹的地方,他的父亲塔拉盖是已经突厥化的蒙古巴鲁拉思部的首领,而他的祖先曾经做过察合台汗国的大臣。在他的事业发展过程中,出于政治影响方面的考虑自称为成吉思汗的后裔,他还经常用成吉思汗的业绩作为标尺来激励自己,想取得和成吉思汗一样的赫赫功业。

战场上的帖木尔是一个非常勇敢的战士,也是一位谋略家。他既可以在万马军中往来冲杀、身先士卒,也可以审时度势,根据政治环境和自身条件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这些特点决定了他可以在复杂的局势下生存下来并强势崛起,成为一个强大的征服者。

由于他曾经在一次冲突中被对手伤到了腿部,所以在史上被人称做“跛子帖木尔”。他所建立的政权被称为帖木尔帝国,在中国史籍中被称为撒马尔罕国。

在14世纪之初,中亚地区的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了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两个部分。帖木尔早年间先是投靠了西察合台汗国做了一个军官,后来被东察合台秃黑·鲁帖木尔汗看中,做了驻竭石总督的参事。那个时代政局动荡,他就利用军阀混战的机会,脱颖而出。到了1370年,帖木尔和当地军事强权结成了联盟,打击其他军事割据势力,后来杀掉了西察合台汗侯赛因,占领了撒马尔罕城,取得了对河中地区的控制权,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他自称为“大埃米尔”、“苏丹”。

自此,帖木尔就开始率领着中亚突厥游牧部落组成的强大军队,不断地向各个方向出击,以他的意志驱使着愿意为他效忠的勇士们,四处冲杀。

他先是战败了邻近的花剌子模和东察哈台汗国,东察哈台汗国在他的攻击下不断溃败,一直向东溃退到吐鲁番,自此一蹶不振。

帖木尔解决了上面两个对手之后,就把目光移到了伊朗和阿富汗地区。蒙古各个汗国并不因为有共同的祖先而团结一心,而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击着,结果却都成了帖木尔这个自称成吉思汗后人的囊中之物。通过十多年的连续用兵,帖木尔把伊朗和阿富汗地区的敌人一个一个清除了。

帖木尔征服金帐汗国的战争过程,与明成祖征讨北元有些相似,并不是对手的力量很强大,而是进攻一方在空旷的大草原之上有力使不上。忽忽迷失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帖木尔认他为义子并对他进行帮助支持,但是1380年忽忽迷失夺得了金帐汗国王位之后,却被胜利冲昏头脑,一时间竟然认不清形式,反而掉转武器进攻帖木尔。气个半死的帖木尔当然不能轻饶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对他的进攻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回击,数次组织了对金帐汗国的攻势。忽忽迷失对于帖木尔选择了“拖”的战术,他要牵着帖木尔在大草原上不停地奔波,待对方精疲力竭之后再寻机反攻。帖木尔既找不到对方主力一举歼灭,又不熟悉道路,就在大草原上奔波了数月,士兵们都疲惫到了极点。好在忽忽迷失的力量也被耗得差不多了,终于被帖木尔追上并打垮了他。

一个征服者如果没有仗可打就会非常难受,所以他总是要找人作为新的对手。在1400年,帖木尔 看上了曾经成功抵抗了蒙古军队的埃及马木鲁克王朝,他对埃及人控制下的叙利亚发动了攻击。对方的军队没有抗衡住帖木尔,击溃了敌人后,帖木尔洗劫了属于埃及马木鲁克王朝的阿勒颇和大马士革。

帖木尔帝国崛起之时,更西面的奥斯曼帝国也在东征西讨、攻城略地。不久,同一时代的两个狂人帖木尔、巴耶济德一世就发生了冲突。额尔赞章的土库曼达黑登埃米尔是帖木尔所支持的一个军事统领,而黑羊土库曼酋长哈喇优素福则是达黑登的敌人。巴耶济德要求达黑登臣服于土耳其,同时支持哈喇优素福。帖木尔对于巴耶济德也是针锋相对,他积极加强与罗马教廷和拜占庭帝国方面的联系,让这些土耳其的宿敌发挥牵制作用,待机共同行动。

到了1400年,两方面的矛盾激化了。在那一年8月,帖木尔率领他的军队攻入了小亚细亚,占领了锡瓦斯。而巴耶济德也没闲着,他趁帖木尔与马木鲁克王朝对峙之机,攻击了土库曼达黑登,从对方手中夺取了额尔赞章。

这回好了,棋逢对手的两个人真正过上招了,帖木儿很高兴能遇上这样的对手,这让他非常兴奋。他以前的对手不是处于衰弱之时就是赶上内部争斗,而巴耶济德被称为是奥斯曼帝国的“闪电”,他由于征服了大半个巴尔干而使欧洲人惊慌不已。

虽然兴奋,但帖木尔却丝毫不敢怠慢,他一直在精心地准备着。终于机会来了,趁对方进攻拜占庭帝国君士坦丁堡,在1402年的6月,帖木尔率领军队再次进攻小亚细亚,兵锋直指安卡拉。巴耶济德听到消息后马上就回军迎战。7月20日这一天,双方在安卡拉的东北济布卡巴德平原上相遇,一场大会战就展开了。

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分为左中右三路,中军是帝国本部的精锐加尼沙里军团,左翼是欧洲方面的基督教雇佣军,右翼是突厥贵族王公所统领的归顺部队。而帖木尔帝国的军队也是由本部和各个被征服者军队组成的,他以本部精锐的蒙古骑兵为主要攻击力量,以战象辅助攻击对手防线。

巴耶济德军队的右翼在会战中出现了致命的问题,那里安排的是突厥军队,而他们却是奥斯曼帝国从新征服地区调集来的,好多人原来曾经从属于帖木尔。当他们发现对方是帖木尔后,摄于帖木尔的威势就停止了攻击,后来竟大量地倒戈,同帖木尔的蒙古骑兵一起,攻击奥斯曼帝国的中路部队。

奥斯曼方面的战线一下子就被动起来,虽然有塞尔维亚国王埃蒂安领军助战,奥斯曼帝国的军队还是抵挡不住,双方经过一整天的混战最终分出了胜负,奥斯曼军队被击溃,全军覆没,巴耶济德本人则被抓住。

后来巴耶济德被帖木尔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对于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来说,怎么能承受得了如此污辱,不久就忧愤死去了。

南征印度

长期以来,蒙古察合台汗国对印度的掠夺攻击持续不断,每次远征都能带回来大量的成果。现在印度北面的主人换成了帖木尔,按照一个征服者的个性,怎能对印度视而不见呢,事实上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对印度的军事行动。

帖木尔很了解之前蒙古察合台汗国对印度用兵的情况,蒙古骑兵们像旋风一样的进攻,令印度方面的守卫者很难应对,在边境地区为蒙古人所设置的障碍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他们总是可以攻入内地,兵临德里。

帖木尔的每次军事行动都要师出有名,他是一个大帝国的君主,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怎么可以随意用兵呢。在出征印度时,他也同样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他说,印度德里苏丹国君主对于异教的教徒们太过于宽容了,所以他要对伊斯兰教的敌人发动战争,那些异教徒们需要受到他的惩罚。

实际上那些德里的穆斯林苏丹们,除了少数几位之外,多数都在任内用国家机器对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们进行制裁,导致大量印度教的教徒生存艰难,集体皈依伊斯兰教的事情经常发生。

德里苏丹国在帖木尔时代已经没有了前一个阶段的强盛,此时已经分裂成多个小国,苏丹所控制的区域已经因叛乱和分裂而被压缩得非常狭小。当时德里的苏丹是马茂德沙,软弱无能的他非但不能组织抵抗,还成了权臣马鲁·伊黑巴勒的傀儡。

1397年,帖木尔觉得时机来了,可以实施攻击印度的计划了,不过他的决定却受到了手下各位大臣和军事统领的反对。这些人的反对理由是印度的地形和气候复杂,不利于帝国军队展开行动,距离遥远还可能使给养接济困难。可是帖木儿的决心已定了,征服印度是他长久的想法,因此他还是力排众议,坚持进攻印度。

帖木尔在1398年初,派他的孙子毕儿·穆罕默德率领3万士兵作为右翼,率先行动。毕儿·穆罕默德渡过了印度河,进攻木尔坦,但是他的行动并不大顺利,经过6个月的努力才攻下了木尔坦,士兵们已然是筋疲力尽,没办法马上展开下一步军事行动了,只好安排修整。

左翼军队也是3万人,不久也渡过印度河向前进攻。帖木儿则在1398年的4月,亲自率领中路军32000人从撒马尔罕出发,打算给德里军队以突然的打击。帖木尔领军越过兴都库什山时正赶上夏天,山中由于积雪融化导致路途泥泞不堪,士兵和战马很难行走。帖木儿就命令军队白天休整,晚上气温下降雪层变硬后再继续赶路。部队越过山脉之后,就长驱直入,一路上大肆屠杀抢掠。

帖木尔军队到达木尔坦之后,和毕尔·穆罕默德合兵一处,不久左翼部队也赶到了这里。在萨特莱杰河畔,帖木尔战败了当地科卡尔人武装之后,就进军德里。路上在帕特奈尔堡又遇到了拉其普特人的抵抗,但他们显然不是帖木尔的对手,没费多大事儿,帖木尔就攻取了该城。

12月中旬,帖木尔大军到达了德里附近,由于一路上的征战,帖木尔军中此时已经抓获了十万多名战俘。这些俘虏之中成分复杂,帖木尔对这些人很不放心,觉得在决战之前,带着这十万多人可能会带来麻烦,还是及时处理掉为好。

对于帖木尔来说处理当然不会是释放而是屠杀,这么多的人杀起来可不是一件易事儿,一个平生连鸟儿都不曾伤害过的穆斯林学者,也被强迫着杀掉了15个俘虏。

在大臣的鼓动下,德里苏丹马茂德沙壮起胆,决定与帖木尔拼死一战。他与大臣马鲁·伊黑巴勒率领骑兵1万、步兵4万和战象125头,迎击敌军。德里军队也准备得很充分,他们把战象全身用厚厚的革包裹好,以抵挡敌人的弓箭。又在象牙上捆绑好涂毒的利刃,在战象的背上绑上塔楼,塔楼里面安排弓箭手。

两军一交战,帖木尔军队面对着冲过来的印军战象,竟然无法抵挡,被迫撤退。帖木尔稳住军队后,在驻地周围挖掘出很深的战壕,再用大批的水牛固定在一起,形成一道障碍,以限制德里军队战象的冲击。

12月17日,两军第二次交锋时,帖木尔改变了战术,他不再用骑兵面对战象群,而是把骆驼身上捆上大量的干草,干草点燃后立即驱使骆驼向战象群发起冲击,在冲锋的骆驼后面布置骑兵跟进。德里的大象还如同昨天一样列好阵形,但是对方的火骆驼冲过来之后,庞大的象群就四散而逃了,在德里军队混乱之时,跟进的帖木儿军队就猛攻过来。由于战术对路,这一战几乎把德里军队主力全部歼灭。马茂德沙则逃至古吉拉特避难,帖木尔军队胜利攻入德里。

在穆斯林教士的要求下,帖木尔答应不屠杀无辜的城市居民。但士兵们强行抢掠时,受到了居民们的抵抗。在一次冲突中几名帖木尔士兵被杀死,这激起了侵略者的愤怒,他们开始在德里烧杀掳掠。德里苏丹王宫和王公、贵族们家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以及城市平民们都成了掠夺者的战利品。帖木尔军队每个士兵所掳获的奴隶和财物都是数量巨大,没有一个士兵的俘虏少于20人。这疯狂的烧杀掳掠,就连400年前同样从一个方向侵入印度的马茂德也是自愧不如。

在德里,帖木尔在苏丹的王宫中度过15天。他坐在德里苏丹们坐过的宝座上,欣赏着他的胜利成果。

在帖木儿离开印度之前,指派了愿意服从的希兹尔汗为木尔坦和旁遮普的大公,然后就在1399年的第一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德里,返回撒马尔罕。在路途中,又蹂躏了许多城市。

帖木尔的入侵动摇了德里苏丹国的统治基础,虽然他宣称是来与印度教徒们作战的,但是他所攻击的正是他所信仰的伊斯兰教。他统领着十来万大军入侵印度的直接目的当然是抢掠、烧杀,但间接上却是给先他一步来到印度的穆斯林政权以沉重的打击,为他的子孙将来在印度的行动做了铺垫。

帖木尔的文艺复兴

经过了为期数十年的征服,帖木尔帝国的足迹遍及了从德里到大马士革,从咸海到波斯湾的广阔区域。此时帖木尔还不打算停下步伐,他环顾四方,又把下一个远征目标确定为东方的明王朝。

在东方,明太祖朱元璋已经推翻了元朝,并且在1385年时派出使者到达中亚地区,要求原察合台汗国对明朝效忠。明朝使者傅安等人到达了哈密和亦里八力等地,那里的蒙古察合台部统领向明使表示愿意服从。然后明朝使者们继续向西去往撒马尔罕,但在那里他们被帖木尔抓了起来,经过长时间的周旋才被释放。

尽管给明朝使者来了一个下马威,但帖木尔却在1387年至1394年间,三次派出使者携带着礼物到明朝“沟通感情”。

他的使者第一次给明朝送去了15匹马、2匹骆驼,第二次送去了6匹绒和刀剑、盔甲等物品,第三次送去的是200匹马。帖木尔显然不想对明朝表示臣服,他数次安排给明朝进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刺探明朝的虚实,探听对方的态度,因为进贡不久他就准备进攻明朝了。

明朝对帖木尔的每一次进贡都给予了相应的回赐,还在1395年时,派出使者傅安到撒马尔罕对帖木尔表示感谢。但使者没有想到帖木尔已经宣布他要远征明朝了,他想征服那片辽阔的土地,使那里的人们皈依伊斯兰教。宣布之后,他就开始在讹答剌这个地方集结军队、准备补给。

这个时候,东方刚刚经过一场政治风暴,明成祖朱棣打败了他的侄子建文帝,宣布成为明朝皇帝。朱棣得知西方的帖木尔准备向东入侵的消息后,马上命令当时在甘肃的明军将领作好戒备。

如果帖木尔如期而至,与明成祖的军队相遇,那将是一场空前的遭遇战,就如同当初帖木尔帝国与其西面的奥斯曼帝国相遇一样。但明军与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构成不一样,亚欧大陆东端军事家的战略思维与巴耶济德、帖木尔也不一样。朱棣不会驱使着几十万杂合到一起的“强大”抢掠者到处风卷残云地攻城掠地,然后再像潮水一样退去。

劳师远征的帖木尔军队狂扑到东方后,或许一开始可以占上点儿便宜。但明成祖朱棣也是一样的好战,而且刚刚从靖难之役中锻炼出来的明军处于鼎盛时期,士气正旺,战斗力也是一样的强悍。如果两军遇到一起,朱棣这个东方皇帝很可能会让一直在寻找强大对手的帖木尔再度兴奋起来。那也可能是帖木尔帝国末日来临之时,明朝军队不喜欢北元残余军队这样还没交战就在大草原上一路狂奔而去的对手,帖木尔这样的对手正适合明军的胃口。

问题在于明军能不能顶得住帖木尔一上来那几板斧,如果抗衡住了那几招,剩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问题也在于帖木尔帝国那从来就不稳定的社会根基,那个帝国从来就不是一个长期持续经营下去的样子,没有强大的经济、文化家底,同历史上曾涌现出的许多游牧政权一样,顺风顺水时还可以,一旦对方与他玩起了消耗战、持久战,他就头昏腿抽筋了。而且他的雇佣军在打胜仗的时候可以一起跟着抢东西,若是遇到麻烦了跑得比谁都快,甚至可能调转方向攻击主子,这也是帖木尔一死他的帝国就马上分裂的原因,可是帖木尔并没有来,1405年1月19日,他因病去世了。上天不想给朱棣这个机会,于是朱棣就把兵力投入到征讨北元残余势力之中了。

帖木尔是一位军事家、政治家、谋略家,他一直自居为成吉思汗的继承人,他告诉人们,成吉思汗的事业要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但是他却马不停蹄地攻灭了周围的一个个蒙古汗国。他告诉人们他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可是他却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向周围的伊斯兰国家举起屠刀。帖木尔帝国在政治上沿用着成吉思汗的名义,但实际上使用的是波斯的法统。

帖木尔在历次的攻伐战争中,掠取了大量的财富和能工巧匠,并把这些人和物都运送到撒马尔罕,把这个帝国的都城建设得异常华美富丽。地处东西交流要地的撒马尔罕,商业十分繁荣,成了重要的国际贸易中转站。在这个亚欧大陆的中心,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珠宝、香料、丝绸、陶瓷、毛皮等商品。

帖木尔不仅是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征服者,同时还是一位哲学、文学艺术活动的忠实支持者。在撒马尔罕的王廷中,他供养着大量的学者和艺术家,他们都受到了帖木尔的礼遇,以至于那个时期被称为是“帖木尔文艺复兴”的时代。

由于他的残酷杀伐,给所经各地的人们都留下过十分痛苦甚至是恐怖的记忆。关于帖木儿,在俄罗斯和东欧地区还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若是帖木尔的遗骸被移动了,那将会使灾难降临。苏联考古人员当然不会信这个传说,在1941年,他们打开了帖木尔的陵墓,并且移往莫斯科。

帖木尔死后,他的后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王位争夺战,他苦心经营的帝国立即四分五裂。后来,帖木尔的后人巴布尔进入印度次大陆,建立了莫卧儿帝国。

7 落迪王朝

巴鲁尔·洛迪

洛迪王朝的创建人巴鲁尔·洛迪是一个阿富汗人,他是一个遗腹子,是被他的叔父伊斯拉姆汗养大的,伊斯拉姆汗是个有权势的贵族,在萨依德王朝的时代,他为希兹尔汗服务,带着他的兵马,为王朝镇守着旁遮普的锡尔欣德。巴鲁尔·洛迪长大后,伊斯拉姆汗就把他的女儿嫁给了他的侄子,并把侄子确立为他的继承人,伊斯拉姆汗去世之后,巴鲁尔·洛迪就获得了他的职位。

1451年,洛迪利用苏丹与首相的矛盾,带兵进入德里,在宫廷斗争中掌握了主动权,登上了苏丹宝座。

对于如何巩固他的王位,洛迪自有一套办法。他对于德里苏丹国的王廷大臣和各地领主们不放心,就采用掺沙子的办法,从印度境外与他有一定关系的阿富汗贵族中,选取了比较稳妥、可靠的人,请他们进入到王朝之中,安排给相应的职务,协助自己统治王朝。为了笼络住这些新来的权贵,让他们安心地辅佐自己,洛迪不仅给他们高官厚禄和封地,还时常问寒问暖,同他们共同坐在一块毯子上一起享用美食,在他们心情不好时亲自上门慰问,让他们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苏丹就是自己人,是自己可以完全信赖的朋友。洛迪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博得大臣们的信任和支持,巩固和稳定了局势。

洛迪对于他认为可以拉拢的人就施以恩惠,对于那些可能损害王朝稳定的人,尤其是各地掌握重兵又对德里王权虎视眈眈的贵族们,则是毫不手软。他在德里局势初步稳定之后,就主动出击,先后向拉贾斯坦等各地的割据者们痛下杀手。面对着洛迪的强大压力,那些贵族们不得不收起异心,低头承认了德里对自己的宗主权,规规矩矩地纳贡称臣。洛迪对他们也并未赶尽杀绝,毕竟王朝初创,面临的矛盾很多,想一下子就彻底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也不现实。

巴鲁尔·洛迪统治下的北印度基本是比较平和、稳定的,这与洛迪的思想是密切相关的,那时的苏丹有绝对的权威,如果他认为应该以残酷的高压统治管理国家,民众就会生活在惶恐之中。如果苏丹认为应该以德治国,让人民休养生息,那么民众的生存环境就会宽松一些。据说巴鲁尔·洛迪就是一个宽容的人,他作为一国苏丹,生活上与前任苏丹完全不同,他从不滥用国库储备,甚至过得很简朴。他对待臣民也是很慷慨,即使是穷人和乞丐来了他也要认真对待,不会让人家在离开时一无所获。在宗教问题上,他也持宽容的态度,对待印度教教徒也不像其他苏丹一样采用高压、歧视的政策。

塞干达尔沙的手段

德里苏丹国的各位苏丹中,对印度教持敌视态度的是主流,温和政策总是暂时的,在洛迪王朝也是这样。1489年巴鲁尔·洛迪去世了,塞干达尔沙即位后,就改变了宗教政策,印度教徒刚刚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惶恐不安的情绪又弥漫在大家的心头。作为一个偏激的伊斯兰教徒,他数次命令破坏印度教寺庙,破坏之后,在原址建立起清真寺。他还命令砸坏印度教的崇拜偶像,把神像的碎块交给屠夫作为交易时所使用的秤砣。又下令禁止印度教的信徒们剃去胡须,也不可以到圣河中沐浴。他想用各种各样的压力,迫使印度教信徒们改变信仰,皈依伊斯兰教。

在印度历史上,印度教的影响真是太强大了,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民众的思想中,即使在穆斯林政权的高压政策下,信仰也只是暂时低调蛰伏一段时间,待环境稍有改善,马上就又生根发芽,茂盛地生长起来。

塞干达尔沙在位时间达28年,他喜欢使用权力来镇压反对者和进行领土扩张。一登基他就对反对他的那些王公下手,他不想那些人继续在王朝中发挥作用,怕他们有一天再起反意,就施以重手,坚决地镇压这些站错了队伍的人。

在王朝内部问题得到解决之后,这位野心很大的君主就调集军队,用武力来开疆拓土,力图恢复德里苏丹国的强大面目,他也要享受一下帝国曾经有过的强盛。

他先是出兵比哈尔,兼并了那里的土地,然后又与孟加拉的穆斯林贵族修好,因为对方正处在强盛的时期,塞干达尔汗不想给自己找个强大的敌人。

一个王朝总会有很多层出不穷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当塞干达尔汗踌躇满志地准备施展身手时,巴鲁尔·洛迪时代留下的问题就突然显现出来,并且成了一个相当难以解决的矛盾。在洛迪王朝初期,被巴鲁尔·洛迪从境外请来,平衡德里旧贵族势力的阿富汗豪强们,现在越来越不听话,巴鲁尔·洛迪的礼贤下士把他们惯出了毛病,让他们养成了目中无人、自大自狂的习惯,甚至还要威胁到王权。这还了得,塞干达尔汗可没有巴鲁尔·洛迪那样的好脾气,他决心重重地惩治一下这些调皮孩子,让他们知道点好歹。

他命令王朝的所有官员,不管你是中央的大干部还是地方官员,都要如实记录好收支情况,定期报送给王廷,不许进行隐瞒,如果发现有违反规定的,那就等着严厉处罚吧。

为了打击一些权贵们的嚣张气焰,他专门颁布规定,凡是苏丹下达给各地的圣旨,地方官员在得到通知后,一定要出城10公里,恭恭敬敬地迎接,王朝又在所有重要机构和高级官员的家里安排了密探。苏丹在总结了历代的经验之后,觉得密探制度真是个好东西,有了密探遍布在各个地方,即使你没有异心,也要小心翼翼,更不要说私下聚集密谋反叛了。利用这些手段,德里苏丹的权威就一步一步地强大起来,大臣和贵族们也变得听话了很多,都变成好孩子了。

塞干达尔汗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他兴奋地说:“即使我安排自己的奴隶坐上轿子,我的贵族们也会听从命令把轿子扛到肩上。”

多事之秋

易卜拉欣是塞干达尔汗的长子,在塞干达尔汗去世后,他就成了继任者,但王朝的大臣们对于确立新苏丹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共谋。他们在拥立易卜拉欣的同时,又给予查拉尔汗一定的支持,让他拥有较大的权势,以达到牵制易卜拉欣的作用。可以看得出来大臣们的想法,他们是不想再出现一位过于强大的君主,塞干达尔汗给他们吃的苦头太多了,他们不想再在惶恐中为君主工作。

但是这个易卜拉欣也是一位强硬的人物,而且他还不善于处理与大臣们的关系。即位不久,他就攻击查拉尔汗,打败并毒死了他的这位兄弟。从这个事件开始,他与臣下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而他的下一步行动更是加重了权力危机。

易卜拉欣觉得苏丹的王权需要加强,就打算推出一系列巩固王权的措施,来维护和强化他的地位。但是他犯了冒进的错误,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没有顾及到自己正处于立足未稳的时期。结果压制贵族的企图没有实现,却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自己与权力很大的阿富汗贵族的关系。

易卜拉欣向大臣们宣布“王权不认亲族”,贵族的下属地位一定要坚持和强化。大臣们过去见苏丹时,一直是可以就坐的,而易卜拉欣一改过去的习惯,命令大臣们要侍立在阶下,双手交叉在胸前以示对苏丹的敬意。他力图以这种形式来形成对大臣的压力,让他们从内心服从于苏丹。

易卜拉欣还把那些他不满意的旧臣辞掉,甚至把一些人关进监狱,转而让他信任的新人取代他们。这样,王朝旧有的秩序和关系一下子就被易卜拉欣粗暴地打破了。易卜拉欣很欣赏新的局面,而贵族和大臣们则是叫苦不停,人人都担心下一个清洗目标就是自己,宫廷之间暗流涌动,矛盾激化到一触即发的程度。

北方邦的卡拉首先发难了,那里的叛乱很快就得到了卡瑙季的响应,德里王廷中也是乱纷纷一片。易卜拉欣赶忙调动他的亲信,组织对叛军的清剿。还好,在内战中,德里方面取得了胜利,叛乱被扑灭了,可是王朝的实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就这样,易卜拉欣也不打算收手,至少稍微温和一些,而是变本加厉地对抗贵族们。终于,在易卜拉欣悬赏行刺昌德里地方首脑等事件爆发之后,各个权贵们纷纷起兵自立,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比哈尔的巴哈都尔汗很有影响力,他宣布独立之后,不少地方的首脑就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号令,不长的时间里,巴哈都尔汗就组织起来一支拥有10 万骑兵的队伍,他指挥着这支军队向易卜拉欣发动了进攻,占据了从比哈尔到桑巴尔的大片区域。身在德里的易卜拉欣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立即向旁遮普的道拉特汗·洛迪求援,请他出兵支援,共同打击巴哈都尔汗。

但是道拉特汗是一个很油滑的人,他在辨别不清形势之前是不会轻易出兵的。过去由于站错队而身败名裂的事情他见得多了,莽撞行事可是要命的。

于是他就派出自己的儿子到阿格拉一带去探听虚实,了解叛军的实力和各地王公、贵族的人心向背。当他判断易卜拉欣已经失去影响力,而反叛势力空前强大,他就决定浑水摸鱼,不但不发兵支持苏丹,反而向占据着喀布尔的北方豪强巴布尔发出了邀请,请巴布尔支持自己脱离德里苏丹,宣布独立。

无独有偶,有这样想法并做出同样事情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阿拉姆汗·洛迪,作为易卜拉欣的叔叔,他也邀请巴布尔进入印度,帮助自己夺取王位。

富饶的印度早就成了巴布尔的目标,只是巴布尔这个人很谨慎,他要根据自己的实力,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实现战略目的。在1519至1520年间,他曾经发动了三次对北部印度的试探性进攻,一边抢掠一边试探对手的实力。现在道拉特汗和阿拉姆汗先后请自己发兵,就决定再次进兵印度。但是出兵之后,由于兵力不足,时机不成熟,在深思之后,他又退了回去。

道拉特汗和阿拉姆汗两人没有得到巴布尔的相助,又不甘心停手,眼见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俩人一商量,决定携起手,合兵一处,向易卜拉欣发动进攻。德里的苏丹易卜拉欣四处求援,可是发现自己求助的对象竟然联合起来进攻自己,真是又惊又恼,都说墙倒众人推,可是我这堵墙还很结实呢你们就来推,也太着急了吧。他决定给这两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一些颜色,也好让其他的割据势力打消反叛的念头。

那两个趁火打劫的叛乱者认为易卜拉欣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所以有些轻率,这个弱点被易卜拉欣抓住了,他就趁着夜晚,对放松戒备的叛军发动了突袭,一下子就击溃了他们。没想到看似强大的叛军竟然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易卜拉欣就乘胜消灭了大部分叛乱者,让那一对难兄难弟的苏丹之梦化成了泡影。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易卜拉欣虽然已经没落,但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并不是这两个货色。

真正结束洛迪王朝的还是巴布尔,这位印度莫卧儿帝国的开国皇帝,在打败了乌兹别克人,清除了后顾之忧以后,就挥师离开了喀布尔,东渡印度河,在决定命运的帕尼帕特之战中,以少胜多,打败并杀死了易卜拉欣,结束了洛迪王朝,也宣告了为时320年的德里苏丹国的灭亡。

8 毗阇耶那伽罗王国

两兄弟

当北部印度烽火连天之时,南部印度也没闲着,那里也在不停歇演进着一场史诗般的历史进程。

毗阇耶那伽罗王国是南亚次大陆西南岸的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位置在通加巴德腊河、克里希那河和科佛里河之间。建立起这个王国的是兄弟俩,他们叫诃利诃罗、布迦,这兄弟俩本是南部印度地区甘比离王国的大臣,在德里苏丹国穆罕默德·图格鲁克发动的一场军事攻击中,这对兄弟被抓获了,之后就被押解到了德里,在那里,他们被迫改信了伊斯兰教。

德里的苏丹没有难为这两人,在他们成为穆斯林后,就给予他们一定的权力,还给他们统率军队的权力,并派他们回到南部扫平叛乱。德里方面的打算是,这些南印地区的官员对于那里的政治关系、军事部署等情况都很清楚,利用他们去平定叛乱,效果会更好些。

诃利诃罗和布迦虽然皈依了伊斯兰教,可那是在被强迫的情况下才服从的,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一回到了南部,就立即被原汁原味的印度教气氛所感染。因此,这兄弟二人就又重新回归了印度教,并且加入了对方的阵营,成了反抗穆斯林独立运动的带头人。

1336年,诃利诃罗建立了毗阇耶那伽罗城,这座城设立在巴德腊河南岸的山谷丛林之间,那个时候诃利诃罗还没有宣布称王,但是历史上一般都认为这座城的建成也就意味着毗阇耶那伽罗王国成立了,诃利诃罗创立的王朝称做桑伽马王朝。

这个突然崛起的新王国一出现就引起了德瓦吉里穆斯林政权的警觉,他们密切地注视着诃利诃罗的动向,不仅如此,同是印度教独立运动领导人的巴罗罗三世和迦波耶·那耶迦等人,对诃利诃罗也是怀有深深的戒心。丛林法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发生着作用,毗阇耶那伽罗王国就像是森林空地上破土而出的一棵小树,他要生长就一定会抢夺周围其他树林的养分,长高之后就要抢夺阳光。出于这样的原因,即使大家都在一个战壕中反抗北方穆斯林,相互之间也时刻在排挤、打压着。

可是毗阇耶那伽罗这棵小树的生命力非常旺盛,在恶劣的环境中非但没有被扼杀掉,相反还成功地存活了下来。

繁盛的国度

在实力增强之后,毗阇耶那伽罗对外用兵,打败了马杜拉的穆斯林,又占据了巴罗罗三世的领土。1356年,布迦继承了王位之后,一边对内强化中央集权,一边继续对外扩张,他先是出兵武力征服了泰米尔纳杜,然后又同瓦兰伽尔王国联合起来,共同向穆斯林政权统治的巴摩尼国施加威胁,迫使巴摩尼国把通加巴德腊河与克里希那河之间的领土割让给毗阇耶那伽罗王国。

布迦吃下了人家巴摩尼国的大片领土,就此使两国之间结下了世仇,这由领土产生的利益之争远比宗教信仰之争更加强烈,为了争夺霸权,两个国家就掀起了世世代代的相互仇杀。

布迦本人对于领土扩张的欲望远大于宗教之争,他虽然对外宣称自己是印度教的保护者,但是执行的却是比较温和的宗教政策。在他的国家里面,并没有极端排斥哪一种宗教,对于伊斯兰教、佛教、基督教和耆那教同样给予了信仰自由,这个政策直到王朝结束都没有改变。

在布迦的手里,毗阇耶那伽罗王国的实力又有所增强,在他的统治末期,王国军队打败了马杜拉,把统治范围扩张到了次大陆的最南端。1377年,布迦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也继承了扩张事业,他指挥军队对位于现在泰米尔纳杜邦的特里契纳波利和迈索尔发动了进攻,得胜之后,乘机兼并了那里的土地。南部印度的国王们在征服和扩张方面,一点儿也不逊于他们的北方同行,这位被称为诃利诃罗二世的国王,时刻观察着周边的局势,以一个扩张者的敏感性探知着机遇。1377年,他侦探到巴摩尼王国发生了内乱,就立即决定抓住机会打击对手。他马上派兵出击巴摩尼王国的孔坎城,攻取了该城之后占领了位于现今卡纳塔克邦北部的大片领土,以及果阿、乔尔、达博尔等区域,乘巴摩尼衰弱之机,没有费太大的劲就把西南印度占领了。

南印本来就是非常富裕的国度,桑伽马王朝执行温和的宗教政策,使各色人等都能有一个宽松的环境发展生产和贸易,毗阇耶那伽罗就更加富裕了。一些中东和西方到这里的旅行家、商人,对于国力昌盛和繁荣的情况都是赞誉不已。但盛宴也有散席的时候,桑伽马王朝由诃利诃罗和布迦兄弟一手创建,由布迦和诃利诃罗二世发扬光大,到了诃利诃罗二世身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导致衰败的原因就是内乱。对于内部为了王位而开展的斗争,任凭是谁都没办法,不斗个你死我活是分不出结果的。当国王像走马灯一样换了几任之后,王国的国力就衰竭了,再强盛的国家也经不起折腾。

塔利科塔之战

1485年,桑伽马王朝的最后一个国王,被他的大臣萨卢瓦除掉了,而萨卢瓦的王朝只坚持了20年就又被大臣毗罗·那罗新哈废掉,并建立起新的杜瓦卢王朝。

毗阇耶那伽罗王国在杜瓦卢时期,政局又趋于稳定,尤其是1509年,克里希那提婆·罗耶继承王位之后,就日渐昌盛起来,把桑伽马时代后期所失掉的领土也抢回来了。而邻居巴摩尼王国还在分裂之中,内部矛盾冲突不断。杜瓦卢军队借机向巴摩尼王国的瓦兰伽尔地区进兵,打败了当地军队,把领土兼并过来,占领了奥里萨的一部分。

克里希那提婆·罗耶在位时,长期稳定的政局带动了经济的发展,各个宗教信徒们在宽容的政策下,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因此,就连创立了莫卧儿帝国的巴布尔也在他的回忆录中,称克里希那提婆·罗耶是当时印度最强大的帝王。但这位强大的帝王却无法保证自己能有同样强大的后人,由于继任者的无能,使杜卢瓦王朝毁于一旦,也使繁荣昌盛的毗阇耶那伽罗城被夷为废墟。

事情是这样的,杜卢瓦王朝有一位大臣,名叫罗摩·罗耶,这位大臣是非常有能力的,也很有抱负,他志在恢复王国最强大时期的版图。那个巴摩尼王国已经分裂成了五个相互独立的部分,罗摩·罗耶就想利用他们的矛盾,各个击破。但事与愿违,他原来企图在巴摩尼王国内部制造分裂,可却由于亵渎了古兰经,极大地伤害了穆斯林的宗教感情。因此巴摩尼的各个割据力量就联合起来,兵合一处,全力进攻毗阇耶那伽罗王国。

1565年1月,在现今卡那塔克邦的塔利科塔,毗阇耶那伽罗王国的军队和巴摩尼穆斯林联盟的军队展开了决战,结果前者被击败,本想挑动穆斯林政权分裂以获取好处的罗摩·罗耶,在兵败后被敌人抓住杀掉了。

怒气难消的穆斯林军队冲进了毗阇耶那伽罗城中,把繁荣的城市劫掠一空,二百多年前诃利诃罗辛苦创建的城市就这样被夷为平地。

经过这样一场大劫难,毗阇耶那伽罗王国就元气大伤,朝着末路一直滑下去了。虽然后来罗摩·罗耶的兄弟底鲁摩罗于1570年自立为王,建立起阿拉毗杜王朝,但已经是大厦将倾,无法挽回了,随着马杜拉、迈索尔、坦焦尔等地区分裂,王国政局更加动荡不停。1642年,历时三百多年的毗阇耶那伽罗王国最终灭亡了。